去年七月去的苏州。清晨五点起床，和睡着的室友告别，赶去火车站，坐在高铁上，看窗外风景，看玻璃窗里反光出的自己，为这一个人的旅途欢欣鼓舞，心底的沸反盈天周围人并不得知。
那日穿的是条黑色长裙，背着书包，提着中号行李箱，听坐在旁边的两个女人说话。二十多岁，长相姣好，面容精致，销售工作，谈论着公司琐事与对出差的种种期许。半小时不到，抵达苏州，慢悠悠地下车，七月的酷热气息迎面扑来。与旁处无异，挤满了推销长途客车、旅行社的小贩。分不清南北，找人问清路线。
苏州公交车站样式古朴，与园林形成呼应，虽多是后来修建，也赏心悦目。后来在杭州也见到过一些。如今城市千篇一律，都在追求高楼大厦，各处兴建第一高楼，为城市标榜莫须有的牌子。后来游拙政园，看见一座塔，听说为了能看到这座塔，要求视线之内的建筑都被要求限高。**的文化保护意识更加浓厚，为了与周围建筑协调，保护那一片区域文化，与传统的增高不同，悉尼图书馆向下延伸了三四层。
将行李托付同学，前去拙政园。很大。园林幽深，夏日又是叶枝繁茂，可惜人太多，熙熙攘攘，打扰了本该清静的园子。树木、花朵、亭台、雕窗，多处自有深意，于池塘中见一株白荷，已成花苞，将开未开，周围是碧绿至黑色的荷叶，密密麻麻，衬得傲然高洁。尾随不同的导游听讲解。走到一个亭子中，老画家在画素描，画册里都是老苏州，苏州大学、拙政园、虎丘、寒山寺，历历在目的照片一般，絮絮叨叨地说家事，慈祥和蔼，充满能量。
在路上吃一碗咸豆腐花，两个小包子，坐在小小店铺里。觉得满足。拙政园门口很多兜售门票的黄牛。苏州人面目都和善，热情友好，苏州话与上海话很像，但又有爽朗的南京话韵味夹杂其中。看路边鳞次栉比的丝绸店铺。稍微有些古典的地方已经被开发得大同小异。与其他地方并无区别。豆腐花倒是极为美味，小小虾仁味道一直在口腔里回荡，仍是怀念。
继续行走，进了狮子林，小了许多。若不细细考究，园林都是大同小异，一样的树木流水、木制房屋。里面有一间有意思的房屋，隔断为前后两部分，为男女主人分别待客之处，分明的男尊女卑生活。园里多石，据说像狮子，园名由来，其实不过见仁见智。坐在石凳上，听流水声，分明忘了时光，回过神来，落日余晖洒在旁边人家，看见石棉瓦片、炉子和晾衣服杆子。苏州的园林，还是适合居住得好。
坐在售票处的门口歇息，看游人脸色，听他们说话，觉得疲惫，却知道此行值得，一个人这样行走，细细感悟，苏州向我展露真实的面容，而不是走马观花一路看过，吹嘘到此一游，结果说的只是简单常识。
去附近的两个民俗博物馆转了转，人少，清静。走出园林，苏州也是一座城市，市井气息浓郁，每个人各司其职，和以往一样繁荣。一路问人走到*江路，大失所望，其实是期许过高。又吃一碗豆腐花，换成甜的，一碟生煎，八个，打包带走。天色全黑，尽兴而归。
住在朋友宿舍里。高考之后很少再见，一个电话说要来苏州，能否借住，立马答应，感激于人心的温暖。将生煎给她，极瘦弱的女孩，带我参观校园，站在翠微湖边给我介绍那栋著名的水上图书馆，面露骄傲，谈及以前同学、今后打算，周围三两情侣说情话，觉得夜色很好。
第二日去寒山寺。从枫桥风景区进去，一路沿着京杭大运河，初中历史课本上的地名就在眼前，熟悉而苍凉，与记忆里的历史混为一体，难以分辨，黄色的河水翻涌向前，不再回头。步伐因为思考而变得缓慢。有一家做核雕的小店，两个年轻人，作品真真如核舟记里写的精致小巧。一家卖剪纸的店铺，不易发现，栩栩如生，不少结合西洋画加以改造，因为有许多外国人的订单。店主是个五六十岁的手艺人，坦承没有传人，年轻人没有耐性学，很怕剪纸这项艺术失传。问他为何在这样偏僻的处所，别人难以找到，换一个热闹之地或许境地会好很多。答曰付不起上海城隍庙南京新街口的昂贵房租，在这里还可以拿到补贴。唯一买下的剪纸是蛇生肖，给妹妹，小心卷起，当是古老廉价艺术的馈赠。
里面有一家漕运博物馆，定时播放一部影片，极为喜爱。伴随着音乐，各式人物出现在一个小拱桥上，以小贩为主，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与清明上河图的景象极像。那一刻最想做的事情，不过是左手拿一个大烧饼，右手握一壶茶，混迹一家酒楼，看戏子唱戏，听先生说书。念念不舍地在音乐中观看两遍。难过离开。音乐与景象却一直在脑中回响。
走到渡口，只有三两渔船，门槛上坐着一对情侣，背景相依。脑中勾勒古代画面。不外乎是柳永之流的才子即将离别，昔日红颜知己含泪送别，才子赋新词一首，赠予佳人，带走思念，留下思念。**风中，知晓百年千年之前必然发生过这样的离别。人的情感均是相似，因此有泪潸然。
寒山寺的香火鼎盛，许多游客慕名而来。却没了游玩的兴致。走完一圈，倚在楼梯上，对着飞檐上的无数硬币发呆，两日的生活有些眩然，直到钟声沉重，敲回了全部思绪。
山塘深处一家朴素小店吃面，听周围人话家常。是想要的生活，睡到三竿而起，与朋友相约吃饭，说说彼此境遇，午后回去继续工作至深夜，是喜爱的工作，所以不会觉得艰辛痛苦，因为不必强迫自己，一切均是自愿，生活因内心而富足。但眼前浮现的都是假象，笑了之后，开始专注 吃面，味道普通，却吃得极慢。中途接到父亲的来电，询问在外的消息。一切都好。
与朋友告别，在来时的火车站。回望偌大苏州，看不见它的全貌，但沿途所感受的人情事物历历在目，刻在心里。其实苏州一年四季都可以来，或者一年来四次，春夏秋冬，各有不同，春日来喝茶，在*江路上听评弹悠长，秋日来枫桥，观赏一槲枫叶红遍园子，冬日去寒山听钟声，或去拙政园看雪，都是顶好的生活。
图片是文征明手植紫藤，拙政园内，枝干古朴错落，甚为喜爱。
本文作者：刘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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