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滚滚红尘，我骑匹黑马从**而来，你坐顶***轿子打闹市一过，乌鸦叫了三声，太阳快下山了。
雨水，正月中，东风解冻
我的黑马病了，你的轿子的一根腿折了，我们无法在闹市中相逢，喜鹊迟迟不见飞来，乌鸦倒是不曾少了哀叫。眼看着白天黑夜就这样度日如年的过去了，我还在这里，你还未在我的眼里。和尚取笑般说：月老出家做僧人，不问红尘滚不滚，你这根红线，能否系上，还得看今生今世缘分几深。
苍水镇，位于西蜀盆地北缘，东靠巴山，西连剑门，原本只是路过的一处歇脚之地，但却成为了我的困马之所。
“从北边来，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我向苏阿婆无奈地说到：“还要去锦官城。”
“那可辛苦了二位，前面就有住店的地方，再顺着街往前紧走几步，不远就能看到下只角客栈的大招牌。”庙门前一位卖香的阿婆古道热心的为我与和尚指路。
和尚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抢着先地买了一把阿婆的香，我向阿婆道了一声谢，牵着疲惫的黑马向青石长街的尽头行去。而昏黄的夕阳和苍老的阿婆却在我们的身后渐渐地和古庙融为了傍晚一色。
下只角在苍水镇是远近闻名的，黑瓦白墙，站在远处看似乎就只是一座普通的民居，门口的石板早已被不知多少年的雨水滴成千凹万陷，我与和尚站在客栈前，和尚高喧了一声法号：“阿弥陀佛，怎么感觉好像是到家了。”
黑马一进川的时候就病了，再鲜嫩的青草也不吃，上好的料豆也不嚼，我已经在私底下背着和尚跟它说过三四次了：“春天也还未到，你先不要闹，母马肯定是会给你找的。你使性子也不顶用，草是必须得给我先吃上几口的。”
赶了两个多月的路，二人一马都疲困交加，我与和尚住一间房，黑马独自睡一个棚。第二天太阳照进床上时，轻轻的挪开了和尚搁在我身上的胳膊，客栈里只管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我推开房门，满怀饥饿地朝着这座老镇上飘着香味的地方奔去。
借问了几位路人，才知晓镇子上的出名小吃坐落于何处。在谢记的长条桌子上喝了三碗酸菜豆花稀饭，正起身准备再去街口买六个油芍带回客栈喂和尚时，我就看到了你。彼时此刻，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描绘你经过我身旁的那一霎那，而这就成全了我们在滚滚红尘中的初次相逢。卖稀饭的谢老汉在事后跟满街的人都说我当时压根看不出丁点儿身怀江湖侠士的风度，倒像是一个刚从铜鼓乡进城的愣头青年。从此，武林里被誉为剑狂的莫芜就成为了苍水镇里没见过**姑娘的花痴傻小子。
你被麒丫头挽着手，缓缓的消失在人群里。我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着你离去的姗姗背影，使劲地嗅着你随风留下的淡淡清香。你已经在不经意间俘获了我的不羁之心，我想要为了你而长久的停留在苍水镇上。为了生病的黑马也为了生病的我。
神魂颠倒的回到客栈，把油芍递给还在床上的和尚：“你尝一尝这个，里面夹着豆腐韭菜和小葱，外面炸的很脆，我才吃了一个，油也是菜籽油，你快试试。”
和尚嘴里含糊着说：“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打算**我呢。”
我满怀亏歉地说到：“抱歉，疏忽了时辰。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能耽搁着我的口粮？”
“一个晴雪一样的，结着忧伤的姑娘。”
“咦，你凡心跳动了。”
我对着满嘴油芍的和尚说出了一句无比矫情的话：“不是心动，是跟马棚里的那头黑货一样，也生病了，还是疑难杂症的相思病。”
清明，禁火，女禁行路
冷清的四月夜，银盘碾碎了你屋后巷子的青砖，我从你的香闺中偷走你的发簪却迟迟舍不得翻下了你的窗檐。死活算是熬过了一个半月不曾相见的春天。春分一过，我便像只**的野猫，无时无刻地不在企图偷进你的闺阁。和尚在远处高喧了法号，你的父亲来了。我躲进月光，把影子留给了后面，后面是令我魂牵梦绕却熟睡不知一切的你。
在第一次见到你后，就觉得整个世界都颠覆了，变的充满了美好，江湖不再向往，苍水镇就是情归所处。我在镇上到处打听你的消息，逢人就问你的事情。终于，你留下给我的不再是那惊鸿照影，在熟知了有关于你的一切后，我发觉生活中因为你的出现而弥漫着一股幽香，生命里由于你的存在而照进了一束光。
“她是盲人，那岂不是……”轻叹一声，和尚摇头晃脑。
“我第一眼见着她时，她是被身边的丫鬟搀着走的，我也不知道她是盲人。”我愁苦的拧着眉头，对着和尚说道：“怎么办，她能跟着我奔走江湖吗，但是她已经住在了我的心头，她不能跟我走那我岂不是哪里也不能走。”
和尚顿时怒目圆睁的蹬着我：“还走什走，你见过瞎子能摸出象的吗，我看这苍水镇就是一处不错的归宿，你给我安心的留下来吧。”
“她姓什名啥你可打听清楚了？”和尚偏着一颗大光头，不怀好意的问我：“她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今年芳龄，是否待嫁，这些要紧事你可都知道了？盲不盲瞎不瞎又怎么了，情这东西是缺了光亮就能抵挡的住的吗，黑暗中是最能燃烧起一把火的呀。”
我感激的望向和尚：“她父亲是镇上私塾里的一位教书先生，家里有几分薄产，听街坊邻居说是小时候得了一场热病，后来眼睛就看不见了，今年二十又二，现在还待字闺中，她父亲姓李，她单名‘渔’，一家人住在镇东头。”
和尚作着怪地掐指一算，装模作样的说：“剑狂莫芜和盲女李渔，名字般配，我看对路。”咧嘴一笑后，便出门往镇东而去。
小满，日到黄经六十度，物至于此小得盈满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我在梦里哭了。黑马的病好了，我的腿却在翻下你闺阁东窗时摔断了。喜鹊已经在房顶上欢叫个不停，和尚搀着我一簸一颠的向月老庙走去。
路上和尚望着我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戏道：“你别如此寻死觅活，一条腿照样踏遍滚滚红尘，大不了今夜我背着你飞梁走壁，也一定要送你攀上她家的窗门。”
听闭，我却实在提不起力气搭理他。要是让江湖里的人知道剑狂在跳墙的时候居然会摔断腿，那会是我一生中绝对无法再洗清的污点。但说到情，却总是可以让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譬如说：我跳下你窗户时就真的摔断了腿。
踱到庙门时，夕阳已近黄昏，庙前当街的苏阿婆招呼着和尚与我过去。阿婆说她姓苏，卖的是自家制的苏香，已经在镇上唯一的一处寺庙临江寺旁卖了一辈子的香烛。
阿婆说：“公子，毋需进庙，还是回家去烧香，求神不如求己，况且，他月老算的上哪门子神仙。我这里有坛好酒，名曰：红尘醉梦。我看你和这黑脸的和尚就很是需醉一场梦一场，到头再空一场，非如此不能解恨。”
酒在阿婆手里，我与和尚却面面相觑。
停留在苍水已经三个月了，和尚已经在开始不住地嘲笑我，说来终究是惭愧，我认识你已经三个月，但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眼前，未曾与你讲过一句话，也一直没有让你知晓我的存在。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遏制了我向你的表白——满心的倾慕。
我只是在镇上整日整夜的游荡，在长街上，在你家的屋顶和窗檐上，在你会出现的所有地方。镇上流起了蜚语，我不在乎，和尚是个光头，黑马是一头牲口，他们也不在乎。而我，却想你能够立即开始在乎起我。
自从上次在闹市中远远的望过你后，就很少再见到你了，我见不着你，所以决定**跃院的偷上你的闺阁。黑夜，就沦为了我最默契的同谋；月光，就化作了我最理想的礼物。熟睡在青纱帐中的你，就理所当然的成了我心中最爱的姑娘，静静地坐在你的床畔，一夜一夜的看着你的模样，直到晨鸡初叫，东方将白。
夏至，居人慎起居，禁诅咒，戒剃头，多所忌讳
右腿上的石膏已经脱落，期间，听和尚说丫鬟有携你打闹市惊鸿一过，我原想杵着拐杖赶紧追出去，和尚又在一旁淡淡的自语道：那早已是四天前的事情了。
才一个月过去了，我的腿还没好利索，拖着瘸腿在镇上从西边走到东边，从镇北踱到镇南。你的眼睛不便，天气也渐渐炎热，出现在街上的日子愈来愈少，即使麒丫头扶着你一起出门，等伤残的我赶到时，你们也不在了。
“姑娘，你又在买酸菜呀。”我在谢记门口遇着麒丫头，还是头一回忍不住的上前搭讪道：“见你经常来买谢老板的酸菜，这个真的很酸吗？”
麒丫头大惊小怪的咋呼着道：“哟，我当是谁跟我说话呢，原来是公子你呀，你不是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走了大半年，都从来不拿正眼瞧我们的吗，今天**不在，你倒是吃了哪门子的狗胆敢杵着根破竹棍来跟我说话了？啧啧啧……”
“姑娘呀姑娘，哎呀，我的姑娘呀。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拘的手足无措，慌忙地问道：“你，你认识我？”
麒丫头憋着小嘴，似讥似讽的说：“哼，谁不认识你，你在我们苍水镇可是出了名的，来了半年，不到三个月就遭了报应摔成了三条腿，还整天闲的没事在镇上东窜西窜，讨厌你这缺德货。哼……”
竹棍被我握的吱吱作响，说不得下一刻就会内功爆发把它捏成粉末。我诧异的看着麒丫头：“你说我是缺德货，你讨厌我？”
“对，就是讨厌你，我讨厌你，**也讨厌你，我们全家都讨厌你，你就是十足的缺德货一个。”麒丫头冲着我就是一顿霹头盖脸的臭骂，骂完后转身就拎着盛酸菜的罐子跑了。
正是白天的，和尚又在远处高喧佛号了。
大暑，六月大暑吃仙草，活如神仙不会老
多久未曾见你，多久都已经忘记。我记不清你的容颜，而你，在这漫长的夏日里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予你痴痴的倾慕。炎热的气息烘烫着身体里的一腔至情之血，我靠在门楣上望着渐沉西下的落日，尝着和尚从集市里捎回的龟苓膏，正应了此时此景，甜苦两般有，五味却不是。
我看着换起袖子正在给黑马洗刷身子的和尚，颓然地道：“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人人都说我是剑狂，我在江湖中比谁都狂，怎么在苍水镇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小地方就失去了所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了。”
“你以为姑娘是江湖？你以为追姑娘是打仗？你要张狂做什么？”
“那勇气总该是要的吧。”
“那倒是，我看你得跟咱们家的黑马学学，现在全镇的母马在它面前都温顺的跟小媳妇儿似地，你可没看到那叫一个羡煞旁马。”和尚停下手里的活，跑去提了一桶清水回来，边走边说：“连母驴母骡都从了它，母牛好像也快了，原来它不是一般的马，是一头神奇的种马。”
我差点就朝着和尚的大黑脸喷了一嘴的龟苓膏：“你这秃驴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呢，我能是这头牲口吗，即使我是了这头黑货，李**那也能是马是驴是骡子或者是别的什么吗，你这完全是出口成脏。”
“是是，是我错了，莫少侠你息怒，都是和尚嘴直，说了真心话。”
我一口龟苓膏就喷了和尚满脸：“好呀，秃驴，看剑。”
下只角客栈的后院里飘着剑影响着佛号，我跟和尚切磋过招，一旁的黑马却定定地看着我们，不赖烦的眼神里透露出一股藐视，射的我片体鳞伤。
“莫芜，我们来苍水五个多月了。”和尚擦好黑马后，****的说：“李**的样貌我也是看过，那是极好的。观其举止言谈，性情也必定是极好的。我不知道你还在等什么，都快半年了，你怎么还没整出点儿动静？就只整断了一条腿。”
我无言以对和尚，夺过他手里的缰绳骑着黑马就跑了出门，向傍晚的镇东头疾驰而去。
立秋，梧桐必落
六个月以来，我一共见过你三十四次，听旁人说起你七次，去打听过你八十三次。如果算上在黑夜里偷偷窥视你的次数，那无疑就是无数次。
和尚阴阳怪气的挤兑我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阿弥陀佛。”
而我不与他争辩，因为事实上我也无力争辩。一直以来，在剑道上我都以狂妄自居，但是在情字之前，任我如何自信满满和狂妄骄傲都得败下阵来。
苍水镇并不大，反而对于我来说显得很小。除了第一次在谢记门前相遇，之后的每一次重逢其实都是我有意的与你相见，可惜的是，至今都未曾正式的将我自己介绍给你。而和尚，他毕竟是和尚，不是月老也不是红娘。一次一次的看着麒丫头搀扶着你从我身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心都会不由的跟着收紧。我从都不觉得你眼盲，即使你双眸灰暗无光，但在我心中却犹如世间最光彩夺目的玛瑙，乌黑照人，直直映射在我的心房。
深夜无法辗转反则的时候，我被和尚紧紧的抱着，*卧在并不宽敞的床上。言语也很难形容我的复杂情绪，你的容颜和体香是令我一见钟情的武器，他们说一见钟情并不可信，而不在见着你之前，我也不信，那都是多情才子的风花雪月。但在见着你之后，我便立刻就深信不疑了。是在那么一瞬间，整个人，包括每一寸肌肤每一寸发丝都被你彻底地俘获，被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攥紧心尖，仿佛是穿过漫长的命运你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
自始至终，我渴望接近你，却又隔着很遥远的距离。你犹如一朵幽静的梨花，洁白芬芳，一尘不染，盛开在山谷之中。你的两弯新月，一双黑眸，垂到腰际的乌丝，一颦一笑间总是恬淡静美，给我以心灵的归依，让苍水的闹市都变成了温柔的臂弯。而我却是一个浪子，一个亡命天涯的孤客，我想要上前去替下麒丫头来扶着你，又怕轻轻的一触就会带给你风雨的无情。
和尚还在熟睡，而我辗转无果又难以成寐，对着窗外的明月相问，我为何会这般痴迷于你，明月自是不能回答我的，嫦娥恐怕也不在宫中。时日长久，我愈发不能自己，致使今日，我已对你模糊，你却又分明在我心里。和尚说我无可救药，他其实不知，你就是我的解药。
白露，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时值八月金秋，我们还困守在下只角客栈，苍水的初秋显得凉爽宜人，知了快要不叫了，我的内心却还在寂寞中倍受煎熬。
和尚撞进屋里，喘着气嚷道：“走，快走。去，快去。镇上有人上门提亲了。”
来不及去问和尚缘由，我便疯了般冲进马棚，顾不得套上鞍辔，骑着黑马就奔向镇东头。马背上，我仍然不断地重复着问几个月来一直困扰着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令我如此痴迷于你，在如风的疾驰中，渐进沉迷之底。
从镇南到镇东，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路上所有的人在看我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古怪、惋惜、讥讽、甚至还有可怜的情绪。我突然觉得天在旋地在转，难道他们都已经知道结局了吗。
丫鬟牵着你的衣袖步进客厅，我从椅子上豁然而起，怔怔的望着你，你的馥香扑面而至，从此，我想我再也不会问，为何痴迷于你这样的傻问题。
你的父亲，李老先生坐在客厅的上方，望着我客气地道：“公子，非老夫不近人情，的确是小女与你还尚差着些缘分。半年多来，公子在镇上的举止被传的沸沸扬扬，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家上门提亲，我也替小女答应了下来，今后，还请公子再忽行那荒唐之举。”
我看着你父亲的眼睛，恭敬地道：“李先生是知书达理的人，之前是我行为怪癖了，还请见谅。”
和尚在一旁帮腔着：“莫芜是个粗人，不懂得细腻为何物，我们在镇上住了这么久，先生也肯定知道了我们的为人，临江寺前的苏阿婆可逢着人就说咱们苍水镇来了两位好香客。”
我赶紧随着和尚的语气接着道：“我确实早已对李**心怀倾慕，之所以迟迟的不曾登门拜访，也是由于性情所拘，还望伯父再考虑一下。”
李先生看着一旁的你，转过头来缓缓地对我说道：“渔儿毕竟是双眼失明之人，不能和你一起离开，而你也不会一辈子停留在我们苍水小镇，即使你愿意为了小女扎根在苍水，那也绝不是长久计策。我早已听说过你在江湖中的名声，剑狂又总会甘于寂寞。”
“……”我沉默着应对你的父亲。
“李先生，此言差矣，我们都已经在苍水住了大半年了，再住个几十年又何妨，我看临江寺就正好缺一名和尚去撞钟，我就愿意去撞。他莫芜愿意为了李渔**留下来，那就是愿意留下来。”和尚义正言辞的替我解释道。
“住几十年，那几十年之后的几十年呢？”你的父亲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道：“说的轻巧，我女儿已经是看不见眼前了，我不能再让她看不见未来。还撞钟，我看你和尚也不是真和尚，你们俩个赶紧的给我滚蛋。提亲就要乘早，我们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李先生下了最后的逐客令：“麒玉，送客。”
你听着你父亲的话语却双眼惘然地望着我，我从你的眼眸里能看清我的身影，而你看不见黑暗之中的我。出门之时，我转过身来再一次去用整个记忆看着你，你穿着白绫袄儿，蓝段裙，头上毫无珠翠，只斜插着一根梨木凤钗，站在客厅之中一动不动，我似乎又闻到了初次见你时从风中飘来的那一股淡淡的幽香。
麒丫头在轰出我与和尚时，带着哭腔地骂道：“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也讨厌你，我们全家都讨厌你。”嘭的一声，院门紧紧的锁**。
小雪，冬腊风腌，蓄以御冬
整个镇上锣鼓唢呐吹个翻天，我骑着黑马奔了出去。你穿戴着如火的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可是这美丽却并非是为我的美丽。你要成亲了，***轿子抬起来了，我的心让该死的月老揉碎了。和尚出去替我打听了要娶你进门的人家，回来只说了四个字：门当户对。
在下只角收拾好了行李，和尚与我决定在你出嫁的这一天离开苍水镇。走过了谢记，路过了临江寺，一路上遇着的所有母马和母驴母骡子们都向黑马亲切而温柔的嘶鸣，仿佛是在目送旧情人的离去。送我们离去的，却只有庙前的苏阿婆以及苏阿婆身后的那一座千年古庙。前方，又是未知的羁旅。
所有那些可能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我们都是有各自的故事。你在出嫁的前一晚托麒丫头捎来的黄花梨油木发簪和红笺我将会一生用心地收藏，笺上依稀还留有你的幽香。七个月前的晚上，青纱帐中，你一身白银条沙衫儿，拖着一把乌黑的长发，露着四鬓，熟睡在浅绿色的薄毯上。窗外的月光慵懒地照在雕花枣木床脚边，我安静地坐在阴影里，也坐在与你一沙之隔的床畔旁。你一夜无话，我却独自对着已入美梦的你说了一宿的闲言碎语，从在母亲肚里的十月怀胎到现在羁绊苍水镇的二十七年，从跟着师傅习剑到如今的抱剑成痴，从二月里在花田种下的情根到此刻熟透的相思红豆。现在，我已记不得向你所说是哪般胡言乱语，只仿佛感到似乎已经将前半生的话都说与了你来听。而四个月前的夏天，我骑着黑马在你家房外徘徊了半日，到傍晚时分，自你楼上的闺阁飘出了箫声，那如诉如泣的低婉，令我几欲肝肠寸断。我打定主意决计上前去登门拜见，一顶***轿子却赶巧停到了门口，迎出了你和你父亲，我在后边只能目送着你们渐去的背影。箫声断，夕阳残，暮色与谁还。
大寒，万物藏寒而待春
一场大雪困住了我与和尚，在剑门关我们快要度过最后的冬天了。昨日，一位年迈的老僧走进驿站，他伸出锈迹斑驳的铜钵来向众客化缘，我散了四钱碎银。
他殷勤的予我道：“公子，你是亡命天涯的孤客，就不要再念念不忘还痴迷不悟了，怀里的发簪有对的人念着，你也该去更远的地方了，你的红绳我是系不上的。”
言毕，老僧即退出客栈，循来路离去，硬是将我晒在光天化日之下恍然无措。
白雪从天上肆意地飘下，黑马还卧在马厩里喷着响鼻，和尚坐在大堂的火堆边不住地往嘴里猛灌着那坛苏阿婆送的红尘醉梦，我想着你，想着我又要亡命天涯，想着红尘一梦里的相见恨晚。
本文作者：蒋行
当下不怠，真我不改，**不羁，桀骜不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