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林
夏季的山林,靑郁多雨,空气中四处溺蔓潮湿的水汽,白天成水雾状,像一只无形的白色巨怪,模糊的四肢笨拙缓慢的在山林里移动。夜幕之后则是不停休的雾水,密集的雾水集聚成水滴,无法数计的水滴一齐断续滴下,像是在下一场不小的雨。而山外的世界,则是一片明月万里,连空气都焦躁得令人不安。
只有山林,沉浸在这一夜夜不停的水雾,沐浴在这一场场不休的夜雨里,洗涤,繁衍,孕育,滋养,甚至重生。
这样昼雾夜雨的山林,被人们称作:雾雨之森。
在这样的季节一般是不能入这类山林的,因为这时的山林不缺少水分,阳光,以及营养,因此山林会迅速的生长,从一个阶段,成长到下一个阶段,而山中的地形,样貌,都会随山林的成长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旦闯入,则很容易迷失在山林之中。
但,此时山林的危险,还不止如此。
成长的,不止山,还有山中的一切生物,它们接近疯狂摄取那些它们需要的东西,特别是那些弱小的黑暗的生物,它们,只能靠这个天赐的时机繁殖后代,使自己的种族不在弱肉强食的山林中断绝。
而这些弱小的,躲在黑暗中的,才是危险所在。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我和断必须要在这林中找个山洞的地方落脚过夜,这样的季节,即使是我们也是尽可能的敬而远之,我们都深知,自然的力量,不是小小的人类能轻易抗衡得了的。
我们的目的地是对面山的一个小村庄,村子里有人得了怪病,托我前去看看。断是我的一个至交,也是个颇具冒险家精神的大夫,此次,因为对事态实为紧急,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冒险选了这样一条最近的路线行走。但没进来多久,我们便发现迷失在这林中。
雾,越来越浓,随着天色渐渐密集了起来,连空气都都是湿重的水分。
看来要下雾雨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自言自语。
断见我停了下来,他突然也止步,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和我保持可见距离,这样的浓雾,一不小心就会走散,到时就更加麻烦了。
你发现了什么吗?断抖了抖肩,背上的竹篓随之也晃动了起来。
我学着他的样子抖了抖肩,然后示意他我们得加紧脚步找个落脚点了。他翻了个白眼,在一颗醒目的大树下堆了几个石子以作标记。然后我们继续赶脚。
这样潮湿的山林里是很少有风的,死寂的空气构成的是静止不动的白色异空间,只有缓慢移动的雾在暗示这个空间的能动性,但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信号。
我们两个又走了一段时间,身上的肌肤都是雾水,总给人一种黏腻的不舒适,水分太高,连烟都点不着,心情更是浮躁不安。
声音好像都被那些厚重的雾过滤掉了一样,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兽声,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踩在潮湿草丛地和踩碎树枝的声响,这种来自大自然的天然信号告诉我我们是危险的。
不久夜色渐深,雾开始浅了起来,它们朝着一个方向汇集,看来很快就会下雨了,天色还不算太深,雾也开始向另一个方向散去,周围的可见度一下子提了上来,我们捉住了这个白天和黑夜的交接点抓紧时间寻找今晚的落脚点。
说实在话,一路上,让我更为担心的是断,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曾不在少次的进出过这类山林,对山也颇为了解。但断是第一次,他不是个安静的人,但自从进入这山之后他几乎很少出声,偶尔转头过来也是一副严肃的嘴脸,他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一种叫做“树皮脸”的生物,它们褶皱着自己的肌肤,使之贴合树突兀的纹理,它们长着人脸的模样,老人一样的皱纹,青苔的颜色,它们会眨眼,会呼吸,会张嘴,近看就像一张张绿色的老人脸贴挂在一棵大树上。
想到这里,不禁吸一口冷气,因为面前,一大片一大片长满青苔的绿色大树像幽灵一样耸立在我们面前,离得近点的,还可以清楚的看到附在那些树上的一张张枯老的、长满褶皱的树皮脸。
追逃
我停住脚步,那些诡异,恶心的树皮脸此时正紧贴着那些古老的大树上闭目养神,嘴巴上面的两个鼻孔有节奏的呼吸着,
断,我们不能往前走了。我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说话。
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往前走,先是怔了怔,然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几步。生怕吵醒了那些沉睡的脸。
这么多的树皮脸我们惹不起,快走。我催促道。
我曾在一座深山老林里抓过一只树皮脸拿来研究,那是一种寄生生物,整张脸就是它的一整个完完整整的身体,它们似乎没有耳朵,但眼睛好像也不曾管用,它们像是名副其实的睁眼瞎子,滚动的眼球一圈一圈,没有光。嘴巴同时也是排泄物的出口,它们有两个鼻孔一样的东西以供自身从外界吸取必要的氧气。
可惜的是那只树皮脸并没有存活太久,一次实验中带着火光的烟灰滴到它的脸上,它先是撕心裂肺尖叫了一声,然后火光迅速在它脸上蔓延,直到我拿水浇灭时那只被烧了半张脸的树皮脸已经奄奄一息,说到底它们也只能算是生物网中低等的生物,第二天便只剩下一堆灰了,而我的研究也就此结束。至于它们,很多谜团也无法揭破,比如,它们的生存方式,比如,它们长着的一张人脸一样的身体。
就我的感觉来说,我认为这些树皮脸的危害不大,但这么大的规模,加上这让人不舒服的山林,始终给我一种危机感层层的不安,直觉在告诉我,没发生点什么事才有鬼。
我们从后面的路试着绕过去吧。我说道。
背对着我的断扭了一下头,像是打了石膏一样僵硬的转过了头。
一张滚动着眼球的树皮脸不大不小的覆盖在他脸上,像是带了一张恶心的绿色人皮面具,贴在他脸上简直天衣无缝。
没时间想太多,我一把把他脸上的那张皮活生生的扯了下来,两条像长长的触角的东西从断的鼻孔里抽出,它们像青色的蛔虫一样蜷曲了起来,随即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原本*静的让人发麻的四周。
那只树皮脸的内侧充满了似青苔一般柔软浓密的触手,我抓着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触手在不停的快速的摆动,一种浓稠的分泌液黏从我手上留下,绿色的黏液恶心得像是一只被踩死的青虫吐出的脓液,而此时,断的脸上,除了一脸的惊慌和两条从鼻子里流出的鲜血外,就剩下满头的这种绿色粘稠液。
那只树皮脸还在持续的发出让人发麻的尖叫声,从我手上的滴落的黏液在土地山集聚成一滩发臭的脓水。我用力的甩掉那只绿脸,它跟着浓稠度很高的脓液一起被我甩了出去,就在它被我甩在半空的时候,我看见,那些原本闭目养神的树皮脸,都悄然的睁开了它们沉睡的眼,不知不否是幻觉,我觉得它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虎视眈眈。
然后,它们井然有序的从树上脱落下来,开始朝我们移动,蜂拥而来。
我拉了还在一旁连话都说不出口的断跑了起来,也管不着朝哪儿跑,管不着那些恶心的液体朝哪儿飞沫,一个劲的往前跑,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我不想也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那些迎面追来的大片张嘴撕裂的脸就和我面对面零距离的接触,所以我不回头,即使身后一**的脸诡异得像让我头皮麻痹得没有感觉。
竖着全身的神经跑了不知多长时间,直到后面再也没有传来那些尖叫和涌动的摩肩擦踵,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凝聚的雾开始下起雾雨,这座处处都充满敌意的活力森林开始它的不死晚会,它的夜雨已然降临,而我们,误打误撞着敲开了它们的大门,一场惊魂的盛宴,一切的突如其来,都让我们猝不及防。
(未完待续)
本文作者:绊边界
此人多半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