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站 献给简少予洛老爷
福如东海
寿比南山
兜兜转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你好,远道而来的亲爱的旅客,欢迎来到这里。不,我不是你们同道的旅人。这是我的家乡,我直到二十岁都生活这里。不,我现在并没有离开这里,我不是在这儿么。我是曾离开过这里,就是在二十岁的时候。不好意思,我知道我先前的说法有些问题。其实我想要表达的,是二十岁那年我离开了这里而且以为自己再不会回来。
亲爱的客人,这里是回归镇。欢迎你们。
——没错。在听完那些属于别人的带着体温的故事之后,现在,我成为了那个给别人讲故事的人。
回归镇的旅客一直都很少。旅店里头推杯换盏的大多是自己镇上的人,亘古以来就是这样。田间归来的农夫会在早晨出门时经过旅店,交代老板娘提前烫好一壶酒。待到黄昏,他们带着沾满泥巴的锄头和浸过汗水的疲惫,什么也不说,就走进那扇桃木门背后透出来的暖光。搁下锄头,三三两两坐在方桌子边上。桌上的花生米很快就会在一片夹杂着“咔嚓”声的谈笑里不见踪迹,酒也刚好晾成最好的热度了——多一分太辣,少一分就没有了香气。黍米酒就在整个镇子里最欢快的热闹里,逐渐染红了他们的脸。
黍米酒的度数很高,但是很甜——回归镇的黍米是甜的,所以我们这儿的人从未见过那种被称为糖的、或红或白的晶体。需要那种能令人感觉到愉悦的味道时,很简单,直接在菜或汤里头撒一把白色的种子就成。度数很高的酒入口都是火灼的刺,所以当我看见身旁的女孩眉头拧成一股皱褶的小山丘时,我赶忙夺下了她还在嘴边死撑着不肯放下的碗——我们都是用碗喝酒的——然后用力地瞪了瞪在柜台后面笑成一团的老板娘。她略微收敛了笑声,但在这一片炽热的喧闹里,她银铃一样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从吵杂的缝隙间泥鳅一样地钻了出来。
她用力的摁住自己的笑,她眉间的朱砂痣就在她的力道里变得更加殷红了。她袅娜地走过来,端着一碗浓厚的米汤。米汤在递给女孩的时候差点在老板娘不住的颤抖里洒了出来。
小姑娘,这酒怎么样——比蜜还要甜,对吧?老板娘的声音泡在盈盈的笑意里,变得很柔软。
女孩不顾形象猛地灌进了大半碗清淡的汤。好不容易缓和了几分的脸色又在老板娘的一句调笑里重新嫣红。
这是老板娘不能被称之为传统的习惯——连蒙带骗地让远道而来不谙乡俗的旅客喝下一大口这刚烈的酒。接下来那些或娇羞或呆滞或紧张或扭曲的涨红的脸,是她足以嬉笑一晚上的缘由和动力。
这酒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喝的下。女孩终于缓过来了,两颊微带的云霞给这张有些青涩的脸添**几分妩媚的风情。
我们镇子里的人其实都能喝上几壶。我在女孩瞪大的眼睛里笑笑,说,倒不是我们酒量好,只是我们这的人祖祖辈辈都靠着这黍米而生,血液里可能早就习惯了这种发甜的刚烈。
那外乡人到这里岂不是都要吃大亏了。女孩有些赌气似的看了回到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一眼,老板娘的眼里头还是满着快溢出的笑意。
我迟疑了片刻。我轻轻地说,其实也不是,曾经有一个人——一个外乡人,来到我们这里,他就没有倒在黍米酒下——老板娘就为了这事脸色发黑不声不响地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我轻飘地说完这句话后,眼睛很自然地拂过了在几张桌子之外收拾杯盘狼藉的他。意料中,他也很自然地感受到了我的眼神——也许就是这种该死的默契,我这辈子丝毫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他抬起头,放下手里折成四方的抹布,用他黑色的眸子,回应我一片温柔的笑。
真的么?那个人呢?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离开这里?女孩有些激动。
他没有离开这里。我在她众多的问题里面漫不经心地挑了一个。
——他,就一直住在了这里。
女孩预备在下午黄昏时分离开。上午,我决定带女孩到镇子北边那棵黍米树去。我不是专业的导游——我说过,来回归镇的旅人真的很少。我只是旅店里老板娘的小打杂,*日里若有来自他乡的客人,便暂时放下手里细碎的活,免费为他们讲述镇子上的一草一木。相应的,客人们就得住在老板娘的旅店里。
也许是女孩知道了那个千杯不醉的外乡人的存在,她看老板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耀武扬威的底气。老板娘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挤出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有些委屈地看看在一旁打扫卫生的他。他耸耸肩,那副表情翻译过来就是一句略带看热闹性质的“好自为之”。
我们这里都是用石灰石做的房子。昨天我们去过的那座教堂也是。这种石头很容易被腐蚀。小时候我总是以为这种房子吃起来一定比黍米甜,而且会很软,比云还要软。我自顾自地说着,间或在言语之间插入方向的指令。肩并肩的行走之中,女孩有些兴奋,但是似乎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对不起。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说,我还是对那个外乡人很好奇。昨天晚上我在拿毛巾的时候碰到了那个长得高高**的伙计。我问他黍米酒的事,他也说有那么一个外乡人——
我的脚步滞缓了片刻。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咧开嘴,说,这个外乡人的确有个不是很长、而且有些无聊的故事。
外乡人在来到镇子的当晚住进了旅店。他没有多少醉意的面庞让镇子里的每一个看热闹的人惊异和欢呼。镇子里太少这样新鲜的事情了。那个晚上镇子变得格外热闹。
热闹*静之后,旅店里的一个伙计带着微醺的外乡人到客房去——就叫那个伙计“**”吧,因为伙计喜欢**的生活。**也像我一样,在帮忙打理这个旅店的同时也兼职讲述镇子里的一切。**和外乡人约定好明天游历的地方。而在**滔滔不绝着镇子时,外乡人冷不丁地说,他以前其实和**见过面。
**愣住了。**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外乡人很贴心地为**留开了思考的时间。但是思考无果。外乡人便对**说了一个小镇的名字。
**记起来了——年少的**那会儿只有十九岁。而在这十九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每一年都要到一个地方去游历。小时候是被父母带着去。十三岁的时候,父母毫无征兆地游离到了**的生命之外——就像他们离开了这个小镇一样。有些人说他们是被一辆从南到北的马车踏碎了脑袋,还有的人说他们在镇子丘陵茂密的树丛里欢愉时被蛇咬成了白骨。八卦一点的,便会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绘声绘色地说着父亲的**如何在杀了情郎后挥刀砍向了母亲纤细的脖子。
缘由是千奇百怪的。但**庆幸千奇百怪的不是结果。结果很简单,简单到他根本找不到同样简洁有力的理由去逃避或辩驳。
父母的离去给了**一种虚空的东西。也许那个东西就是“虚空”——无限的时间,无限的空间还有无限的**。之后,**每年都继续着自己的旅程。有时只足够游历一个镇子,时间充裕的话他可以多走几趟地方。但是,无论他到多么远的地方,他都会经过一个类似驿站一样中途休憩的镇子。这个镇子的名字**已经忘了。但他隐隐约约记得,在镇子客栈的柜台后面,有那么一双若隐若现的黑色眼睛。
这个镇子,是外乡人的故乡。
为什么黍米会长在树上。女孩疲惫酸软的背脊在看到这课奇异的树时立即挺立了起来。
很奇特是不是。我递给她一壶水,说,这颗树是所有黍米的来源——整个镇子的黍米都是从这颗树上头结出来的。每年立春时,这颗树上的黍米种子就到了收获的季节。当然,在田里的黍米不会生长成参天大树,它们丰收的黍米只能用来酿酒食用。它们是不会发芽的。
女孩心满意足地灌了一大口水。黍米树很大,它的根像手臂粗的藤蔓绞进黄色的土地。它有点像巨大的榕树。最低的那层枝丛女孩伸手能摸到。现在快入深秋了,黍米树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像米粒一样的花蕾。
外乡人在小镇上定居了下来。回归镇里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令这个似乎流淌着和他们一样带着黍米清香气味的小伙子愿意驻足于他乡。“没有人”这种说法可能不太恰当。因为**是知道的。外乡人也许没有告诉他,但是那天夜晚外乡人微醉却清澈的眼眸可以一直望到最底。什么都是清清楚楚的。
**突然感到一种类似暖锋的东西越过了他所处的世界。云层即将降落一场预料中畅快淋漓的雨。但是那种绵绵的水汽却将他之前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打湿了冲散了。那种刺骨的寒冷,虽然会在脸上留下不会流血的口子,但是孑然一身总是轻飘的。在清冷里头**可以毫无顾忌地让紫色的麻痹爬满他的身体,孤独特殊的快感会像没有丝毫节制的风呼呼地把**吹上云霄。
**从来没有那么惶恐过。——尽管外乡人乌黑的眉眼逐渐烙进他越发温软的心脏。
**离开时正是霜降。那年的黍米花结得有些迟,满树还是白色的星星点点。**觉得可能这是最后一次看到这颗树这些花了。
**更***——这是**为自己找的理由。它很简洁,但**知道,它软绵绵的。就像霜降过后发青的茄子。
对了。女孩放下手里的水壶,说,为什么回归镇叫做回归镇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一出口仿佛像一个失散很多年的老朋友在朝我拼命招手。我记得我也曾这样孜孜不倦地讨求每一个名字的来历。我很认真地思考了会儿,说,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这里老人家都喜欢这样说,说黍米树连着的其实都是我们镇子上每一个人的命数。黍米养活了我们,我们也就和它再分不开了。所以黍米树上每一年开的黍米花、结的黍米数量都和镇子上的人数一样。也就是说,每一个黍米穗子,都**了镇上的人。
——这太扯了吧。女孩很如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黍米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总不可能和那上千万上亿的黍米穗子一样多吧?
我笑笑,说,都说了那是传说——我还没说完呢。我要说的其实也不多了。就是老人家都常说,我们镇子上的人无论到哪里去,都还会回来——根还在呢,黍米都还在这棵树上呢。所以我们的镇子,就叫回归镇。
女孩安静了下来。片刻,她狡黠一笑,说,要是真的想离开的话——我是打个比方,像这样……说着她捋住一丛黍米花,作势要摘下来。
我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一跃而起。她松开手,咯咯咯地大笑。我竟觉得她笑的样子和老板娘有些神似。
开个玩笑,我知道你们把黍米宝贝得像金子一样。她终于在像镇子里的丘陵那样连绵不断的笑声中喘了一口气,说,真的要是连着命的话,这么一掐一拔,想要走,不是照样回不来么。
没有用的。我的声音沉在了欢快的笑声里。我试过了,没有用的。
女孩离去时的背影被太阳拉成了很长的一段——在她走过小镇的青石板大街时,我甚至有些担心被拉薄发脆的影子会不会掉在台阶上就这么碎掉了。
他拉着我的手走回了旅店。老板娘在乐此不疲地热着黍米酒。见我们俩走进来,略带深意地挑挑眉。他哈哈一笑,只拖着我往楼上走。
二楼有个房间朝小镇的北边开,能看到那棵像神一样伫立在那里的黍米树。他问我今天带女孩去了哪些地方。我一一回答。当然,包括那棵树。
这么快就两年了。他的声音有些哑,我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抿了一口,继续说,两年前的那个时候,我还在那里傻傻地等——一天都不敢落下。
今天我和她讲了那个传说。就是我们镇子的由来的那个。我**了他的话题。那妮子死活不相信——
那你相信么?他把水捧到我手里。
我喝了一口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他的话头一次没有让我长久地沉思。
我明白了。他笑了。
**离开了回归镇。他在离开前摘下了他认为是属于他的那朵黍米花。在花骨朵落下的瞬间,**觉得自己的有些东西也随着这花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环顾四周,陌生使他匆匆地走。
**成了孤独的旅人。他走过了很多的小镇。每一个小镇都光怪陆离。小镇里的人都跟他分享着各自的故事,**愉快地听着他们的悲欢离合。有一天,他也想像那些可爱的人们一样,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但是空荡荡的。
**有些惋惜,但他觉得没什么。无限的时间,无限的空间还有无限的**——虚空,这是他的父母很早就馈赠给他的东西。
直至**到了空集镇——空集镇是**为那个没有名字的小镇起的名字——他才发现,空是一种东西。就像**是一种束缚。
空集镇是他抛弃的记忆。当空集镇消失,他也记起了他应该记起的东西。
其实当**到达旅店的时候,他还没有记起全部东西。那个陌生男子发疯了似的看着他时他还在莫名其妙地发着呆。
然后,眼眶通红的外乡人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当他缓缓地张开握紧的拳头,**也就看到了静静地躺在外乡人手里干枯的黍米花蕾。
我一直收着。外乡人的眼泪终于和**的记忆一起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收着它,你就一定会回来。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都还相信,我们每一个人的命数都连着那片茂盛的黍米。我们被镰刀收割,在敲打中分离成一粒一粒。蒸锅里我们成为揉碎的白色,岁月为我们添加佐料。静默里我们安然地听着气泡破碎的声音,任凭香气在发酵中愈演愈烈。
然后一切又会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当琼浆还未被饮尽,粮食尚未化作黑色的土地,春天又来了。新的我们又在树上等待着没有回头的萌发。人就是这样一辈子。新的酒与旧的酒同在。原先在那里的,等着姗姗来迟的。
回来,是结束。
也是开始。
写在后面的话:
首先在这里,还是得再次祝简少老爷生日快乐哈==(被简老爷一掌pia飞:你这贺文特么的也太没诚意啦)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简少:拖下去砍头一颗!)
难得在学校溜回来更文,而且熬到半夜十二点。很高兴能为简老爷送上祝福,总之咱奔三的老爷要快快乐乐每一天哈~
至此,《镇》系列文章就告一段落了。很开心,一直有那么多朋友鼓励我写下去。那些故事也许看起来光怪陆离,但是都多多少少带着自己的影子。谢谢亲爱的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说了那么多,其实也是为了告别。
2014年6月,我们有缘再见^_^
(词卡神马的,随风去吧= =)
本文作者:吴他
久违。
对电子产品来说,拥有一个好的防水
红魔7S这款游戏电竞手机让广大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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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很多手机都取消了3.5mm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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