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优渥，最是摧折。
㈠
第一次见她是在一堆歌舞伎中间，她只是抬着头，并没有什么孤傲的神情，只是很认真的在看台上的琴师们的弹奏，我觉得有趣便留下了她。
“你叫什么？”
“自小生在贫家，哪里有什么名字。”
“何以无名？那别人都唤你什么啊？”
“自是无人认得我咯，不过跟着教书先生家里做过下人，识得几个字罢了。”
“那你如今何以到此？”
“先生礼节繁杂，我常记不住，也便不愿记，就此另寻出路。”
“你倒是个爽快人，这样吧，我这缺个舞娘，便用了你如何？”
她听了这话便笑了，只道谢过。
她跟我进了梵棼楼，看见了牌匾便捂着嘴但笑不语。
“你倒是懂得多，不过是一个牌匾罢了。这梵棼楼本是那樊老和尚的静修之地，岂料那樊老和尚竟爱**红尘女子，死活要还俗，后来这风流和尚倒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趣事。”
“倒是个奇人。”她说完后又看到了门前的鸢尾花，“我倒是挺喜欢那花的，听说此花名为鸢尾，既如此，我便取名作鸢姬吧。”
“大凡是个女子也不会取‘姬’这一字吧。”
“谁道呢？自古凡带‘姬’的人都是出了名的美女，我便也凑个趣。”
鸢姬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坯子，但她很少梳妆打扮，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本就是个舞娘，面纱一遮也鲜能看到脸，还不如不化了。
在她到我的梵棼楼三月后，鸢姬第一次出场作舞。
一舞倾城。
此后梵棼楼的生意便格外红火，只因了那鸢姬。
她一向比较爽快，很少纠结，大多因为这性格，喜欢她的人竟也不少。
㈡
她在我这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中她一直过得悠闲自在，并没有闹出过什么事。只在偶有一天，她突然露出悲伤的神情。
那天晚上她来找我。
“姐姐不会嫌我扰眠吧。”
“哪的话，快过来。”
“姐姐，我想跟你说说话。前月我见了一个公子，并不是多富贵也并不是面相多耐看，只不过大概是气质比较清秀罢了。”
“所以你瞅上人家了？”
“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从先生家出来，只为了自己清净，如今若是毁了这清净，我大概也无法再安心了。”说完，她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姐姐，我要如何才好？”
“我也不知，鸢姬，若要姐姐借你一言，姐姐只得说，勿忘心安。”
那夜鸢姬在我屋里睡得，夜里翻来覆去，大概是真的难得安宁。
㈢
鸢姬所倾慕的那男子名为苏时与，是在京的考生，家世并不显赫，不过文采却无人可及。
因有了念想，鸢姬的舞越来越悠长缠绵，哪怕是一举甩袖也独有风情。
鸢姬也因此越来越受人喜欢。每个来梵棼楼的哥儿们不管最后搂的是哪位姑娘，但总要看鸢姬舞上一曲才行。
我本以为鸢姬会去找那苏姓公子，不过鸢姬却摆摆手，只求我给她换个屋子好待苏时与路过梵棼楼的时候瞥上一眼。
我尝问她何苦，她只是笑了笑，“姐姐不会不知，我本就是个风尘女子，那人文采无人可及，日后必是高中状元之势，即使知道我这个傻姑娘倾慕他，也必定不会娶我。”
我也知道，大抵她是对的。于是便不再问了，刚想要出门的时候传来了她的话。
“可是姐姐你知道么，即使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可每次看见他背着书架匆匆从梵棼楼下路过的时候，我依旧会难过啊，只是因为大抵是遂不了愿的吧。”
我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了，一次带着无奈却又坦然清亮的笑。
鸢姬的舞越来越有韵味，连我都时不时想要去望上一眼，不过我想她这样的妙**概不会得到她想要的安宁。
果然。
㈣
南城的方府公子方卿来了梵棼楼为鸢姬赎身。
我百般阻挠，不提我有多喜欢鸢姬，就是梵棼楼的生意我也断不能就这样送了鸢姬。
方卿似乎不会就此罢休，而就在这时，苏时与高中状元，双手奉着皇榜求娶鸢姬。
于是鸢姬成了众矢之的。
我本以为鸢姬会毫不犹豫的随了苏时与，结果鸢姬却摆摆手，推了苏时与，也推了方卿。
我不解，于是去问了她。
“姐姐，我有多喜欢苏时与啊，可是我却不能那么自私，如果他娶了我，那他一辈子都会被指手画脚。我既予他的的前途无益，又予他的名声有碍，我总该是离他远些的好。”
“鸢姬，你这是何苦啊。”
京城里对于鸢姬的传言越发厉害，不得不说，若不是我和鸢姬一起经历了这些，我还以为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太传神。
鸢姬越来越不爱说话，只是一直望着摆在她的窗前的红色鸢尾，然后抬眼望向了苏时与一直匆匆经过的路。
苏时与来了两次，第三次时便不再来了。第二天，公主下嫁状元的故事也盛传了整个京城。这是第二起公主下嫁的事了，上一次是端懿公主嫁给左相之子怀子鱼。
鸢姬听了这个消息后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望着花。正待我以为鸢姬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话。
“姐姐，若是你看到了这片鸢尾里面最美的那一朵，你会怎么办？”
“摘下来，别在发髻间。”
鸢姬笑了笑，然后又出神的望着窗外。
㈤
苏时与娶了玉琛公主。
在整个娶亲队伍过梵棼楼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苏时与望向了鸢姬，眼中夹杂了浓浓的不舍。
还有疼惜。
鸢姬再也没有出过场跳舞，梵棼楼还是生意很红火，因为梵棼楼来了新的舞娘。
就在苏时与与玉琛公主洞房花烛的那晚，鸢姬不见了。
我派人找遍了京城也没有找见。
最后我看见，在京郊，她躺在了一大丛鸢尾中，嘴角微微带笑，她旁边的那张纸上写着。
“若我问你，永决阔契，何为天意。”
本文作者：不书
他不知所措的一刹那 桃花雨下 她怔忪 忘了下笔请他入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