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觉得恐惧,光着脚在偌大的宅子里疾行,隔着高耸院墙,远远便瞧见后院那棵百年红豆树,在熹微晨光中透着迷蒙色泽。
铜锁抛落,院门洞开,我颤巍巍踩过厚重而微凉的晨露,由着脚底传来的冷冽激得浑身战栗。
而真正令我歇斯底里的却是红豆树下的阿宇,我不知为何觉得他是死了,而不是简单的睡去。
我甚至不敢去探他的呼吸,他摊开的掌心赫然躺着那块镂金玉坠,翠玉上有深浅不一的裂纹。
红色缎面绣鞋悠悠地停在眼前,我抬眼的时候,毫无意外地看见那副与我相似的面孔。
爷爷说这后院有妖,原来并不是凭空捏造。
她淡漠地瞥了一眼阿宇,嗓音凉薄道:“他不是我那良人。”
我垂了眼睫,复又对上她的乌漆瞳仁,“不是你的,便可滥杀?”
“我若不这样做,你哪里肯断了念想,乖乖去寻杜郎?”她眼里生出近乎痴迷的神采,玉白藕臂环上我的肩引得肌理生凉,她附在我身侧耳语,“我与你何其相似,你难道不好奇,半魂人?”
那三字直如锋芒毕露的刀刃,而我分明记得当年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半仙,一见我便不住叹息,说我只得半魂,一半投胎于现世,另一半则留在灵界,永世不得超生。那时我并不真正懂得他与爷爷的对话,可半魂人三字却听得真切,不自觉也就记在了心里。
如今我再看面前这位红衫女子,心下已了然。
她沁凉的手覆上我的眼,我顿觉白昼换了夜空,隐约听到她自顾自地哀叹,“你竟是半点也不记得他......”
我瞧见那一世的她,鹅黄衣袂眉眼含笑,携了青衫磊落的良人,天地间仿佛只得二人。
都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奈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身不由己之事何其多?
她知他背负府内上下百数人性命,轻易不得做出格之事,因那女子不是旁人,偏偏是当朝芙翎公主。
他没有法子,只握了她的手道:“阿未,可叹今生无分,待你我百年,奈何桥边,来生定再续前缘。”
她披了红绡嫁衣,在他大喜之日饮下鸩酒,奈何桥辗转数十载,秋水望穿天涯望断,终是再见着那人。
被灌下忘情汤药时,她将一半孟婆汤截在咽口,于是那一半未忘的魂便跟着一半清净的魄一起投生到了人间。
“我要你去寻杜郎。”她移开掌,我睁眼,依旧是在这花园中。我指了指阿宇,“他便是我的杜郎。”
红衫女在撩开阿宇袖口的刹那惶然尖叫,他手腕内侧一颗朱砂痣,分明与那世那人无异。
我只觉天旋地转,犹记得初见阿宇是在熙攘的步行街,擦肩而过时他唤了我的名,林未。
是夜,雷雨交加,红豆树被惊雷击中,夜雨里竟燃烧得汹涌。灰烬处,有一泣血相思豆。
后记
木魅,又称树魅,指有灵魂居住的树。外表与普通的大树差不多,不过,据说如果打算把这棵树推倒或是弄伤的话,那个人乃至全村的人都会遭遇很大的灾难。
本文作者:polliashin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