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精神要达到一种*衡的状态很难,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与精力。这种状态会常常被打破,需要不断地被重塑。寻找的过程中有诸多的后悔和迟疑。并且极力追求*衡本身就是一种失衡。无欲则刚便是很好的证明。
身体曾经长期地处于胶着的状态,或者说是焦灼的状态,像是一块丑陋的褐色泥巴,想要爬上墙壁,粘在上面,找寻依凭,但却因为在太阳下的过度暴晒而皲裂成了皱巴巴的小碎片,只能绝望地散落在墙壁角落里,哀伤地将头颅靠在墙壁上,仰望顶上面褚***天空,等待夜色一点点地降临,慢慢蚕食自己的全部身体。黑暗一点点席卷,寒冷的气息敲打着已经剥离的躯体,抽走最后一丝有触觉的灵魂。
是那种行尸走肉的感觉,整个人麻木并且丧失知觉,身体是老去的枯木,看起来坚固而不可催挡,实则内里已经被掏空殆尽。那时候我担心自己,寿命会否太短,面色是否太沉郁,不敢看镜子,不敢与人交谈,怕一张口,都是胡话,一抬眼,看见的是个鬼魅。每个月会有一半的时间这样,陷在深不可测的泥沼里,觉得孤独,没有依凭,似一片飘零的浮萍,随波逐流,不会挣扎。没有勇气向别人描述这种生活,以为旁人都不会懂,怕招来嘲笑、不解,笑你作茧自缚,只是想太多而已。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容器,那时就是在不断地接受新的东西,容纳五味杂陈的情感,却不知道需要先清空一部分,才能有新的空间,因为没有节制才会大腹便便,自胸腔到胃部都被塞得一丝不透,一个被灌了太多空气的气球,处于临界,将要爆炸,只等最后嘭地一声,消失在虚空里。
不强迫自己是第一步。道理一直都明白,但是无法做到。我知道自己心中有许多的执念仍旧无法放下,它们被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里,透明的水母触角一般柔软脆弱,我知道自己要保护它们,却也明白,是时候放生,执着本身无所谓褒贬,但你已将它转化为愚昧的保守。其实一直明白嫉妒是我此生不可能逃离的深潭,别人轻易获得的雪莲为何我要爬上万丈悬崖冒着粉身碎骨的代价摘取,凭什么,又为什么,它并没有想象中的灿烂光华。但就是想要,愿意为此消耗掉一生仓皇的命运。
那时候我开始尝试一个人旅行。炎炎夏日走在苏州的拙政园里,雕花的复古窗户映衬出斑驳的岁月,坐在石凳上听狮子园里的流水声响,楼下晾晒着的衣物折射出生活的气息,漫步在京杭大运河边,脑海中回想起在书上影视里看过的听过的历史洪涛,思绪被有趣的信息占据,觉得喜悦而又*静。之后我又去了南昌、庐山、澳洲、黄山、杭州,有时与朋友,有时与自己,在滕王阁上看辉煌的日落,整个屋宇摇摇欲坠,感受着在别处不能感受的远古情怀,悉尼歌剧院在傍晚时分发出晶白色光芒,如同幼小童真精灵带来美好的启迪,布里斯班的萤火虫斑斑点点地散发蓝色幽光,恍如置身梦中的世界,**四点从睡梦中清醒,背着行囊徒步去光明顶等概率一半的日出,壮阔的霞光带走了全部的困意,甚至于至今无法忘记西溪湿地的绿色,肆意地渲染整个天地。这些事,这些光景,回忆起来会感激,时间赐予的美好影像里,都是你亦步亦趋留下的背影。
徒步是一种很好的修行。四月参加雨中的暴走,三十多公里,途中看见大风车,穿过空气清新的次生林,沿着东海的大坝不说话只顾低头地走,有美丽的古堡建筑,也有肮脏的乡间小路,泥泞溅湿了新鞋,丝毫没有时间在意,到了终点却累到在地,再也起不来。回望来时的路,与朋友相视一笑,我们经历的一切都会是这般漫长凝重。
练习瑜伽也是如此。老师说你要关注身体的力量,要相信它。只有外在身体不断向下沉才知道其实有多疲惫,有时候身体要听从头脑,有时候头脑也需要服从身体,力量需要流动,不能集中在一处,否则会变得轻飘飘,失去重量。吸气与呼气之间,***关注在某一个点,脑海会突然放空,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在**超负荷的空间,在清空自己,为的是更好地摄入新的血液。
我与F说,我何必这样孜孜不倦地追求,若是能停下来该多好,若这道路本身便令我感到不快乐,那么达到目标的意义又在哪里。她说我不懂你为何睡不着,退一万步,你也会有很好的生活。其实我只是觉得这样没有意义。但是又不知道生命的意义究竟在何方。这样焦灼而又胶着的状态让我恐惧。
那之后我便重新开始写文字。跑完步的夜晚,日光灯明亮照耀的自习室里,打开笔记本敲下一时的兴起,两个小时之后看着故事有了它光鲜亮丽的外表,我满意地抱着电脑走回寝室,也不担心有无人看,黄碧云说,写作是一个人的道路。我们终将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徐徐独行,它黑暗无光,幽长孤独,但只要心里有火,就****。重拾是一件让人战栗的事情,因为不知等待的是何种洪水猛兽,或许是因为本就一无所有,我竟对这倾其所有的赌注感到酣畅淋漓。
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纳博科夫曾经的一段话令我极为动容:“我认为每一个严肃的作家,手捧着他的已出版的这一本或那一本书,心里永远觉得它是一相安慰。它那常燃小火一直在地下定里燃着,只要自己心理的温度调节器一触动,一小股熟悉的暖流立刻就会悄悄地迸发。”捧着那本书的我对着暖黄色的封面流下欷歔的泪水,知道这难得的久别重逢是注定的相遇。
身体便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由失衡慢慢转为*和,胸腔不再淤结,我开始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不再担心自己晚上是不是能睡得好,偶尔会有轻微的失眠也不那么在意,只要心情*静就好。这过程中有诸多反复。两年前去看中医,他说你这是神经衰弱,有抑郁症的倾向,整个人呆征在那里,不敢相信,但从此以后失眠更加汹涌,每日过得战战兢兢。虽然时至今日也不敢说自己变得很好,但至少不至于在说I am healthy both physically and mentally的时候内心惴惴不安。
十岁的夏天,因了一个很小的机缘,在硬皮本子上写下了我的第一篇童话,我为故事里的人起了简单而有寓意的名字,给他们各自安定美满的归宿,心中喜悦如同不会停止的跳跳糖向喉咙上涌,并没有意料到自己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孤独但瑰丽。之后又断断续续地继续在自己的本子上写,给周围的伙伴看,也读许多的书,懂得越多,越发现自己的无知贫乏,也就越知道人的一生需要被各种东西填满,因为我们都憎恶碌碌无为地沉寂一生。
因为那是我年少的梦。
本文作者:刘蓝之
此处文章非商业转载注明作者及来源即可,商业转载及授权请上微博联系。新浪微博@刘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