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钧离开**前往上海的日子里,我总会给他email,内容大概是一些奇怪的问题。譬如所谓爱的迷失是因一个人性格所致,还是时光尚未走到一个让人会明白一切的节点。再譬如为何哈罗斯菲尔德总强调生与死之间是不可推算的距离。那时的我,经常一个人走在什刹海旁边那条偏僻而又狭长的小道上,脑子里总闪现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路两旁是低矮的树丛,一阵风吹过,稀疏的枝叶互相推搡着发出阵阵声响。
认识钧那年的整个夏天,我都沉浸在内心幽暗又总想为自己找个闪着光亮的出口的境地。就好像心被关在一间狭小的房间里,墙上是成千上万大小不一的小孔,从黑暗到黎明,月沉日升,房间渐渐明亮起来,内心却躁动不安。那个时候渴望自己走到另一种境地去,用钧的话说,就是:扒掉已经死去的心的表皮。
我这种境地直到对钧有了深刻的了解之后才有了变化。
那时,从图书馆的高台上一阶阶走下,总想着,若是钧在身边,大概总会沉默着不说话,任所有的问题都得不到解答。因为虚无和存在,荒谬与真实,总隔着一段既相近又遥远的距离。纵使是钧,也是回答不了的。他喜欢用最简单的文字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简单至极。因为在他心里,简单才最接近真理。简单才是整个世界的本质。就像他回复我的那样。
我: “我失恋了”
他:“是吗?为什么?”
我: “因为人家不爱了。”
他:“总会再爱的,只不过再换一个人而已。”
他的回答永远都是如此。似乎他什么都懂,可你站他面前,似乎他又什么都不会说。
“懂和说是两回事,就像我自己的大脑是一张嘴,有些东西吃进去,未必非要吐出来。”这是钧的原话,一字不差。
【二】
我和钧认识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大概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至于这个共同的朋友的名字,我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个女孩子,暂且叫她Z吧。Z并不漂亮,却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一袭长发,左脸上有一颗细黑的痣。那颗痣就像印在一张白纸上的黑点,明亮而耀眼。因而对它印象十分深刻。反正是有那么一个夏夜,像被烤灼了几个世纪的大地依然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热气。Z说去酒吧,有空调,还可以喝喝冷啤。我觉得主意不错,就答应了。Z觉得两个人太单调,就叫了钧。
第一次见到钧,他还未开口说话,我就感觉我们会成为朋友。他个子不高,很瘦。短短的头发,穿着洁白的衬衫,一朵蓝色的蝴蝶结坠在衣领下的小口袋上。笑起来很开朗,牙齿像在瀑布下被冲洗了几百年,洁净而明亮。那天谈论的话题早就忘了,我只记得他很少说话,只在一边呷着喝到一半的啤酒,然后望着中间的舞台发呆。Z总试图在我们之间找一些可以互相寒暄的问题。可话题总是讲到一半,大家又各自沉默了。Z在中途先回去了。于是我和钧彻底陷入了语言的荒境。我们各自都没怎么开口说话,只各自喝着酒,然后偶尔看一下对方,彼此回应一个微笑。
我彻底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是在那天我们一同回去的路上。已经深夜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人的身影。远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房间闪着灯光,我们一同走在像被晕开了几万倍的黄色的路灯下。他喝了不少啤酒,但意识还算清醒。我却因为酒精的麻醉,有点恍惚了。他一路搀着我。我能明白,他试图想找一些可以彼此呼应的话题,以走完那段看似漫长却并不算远的回程路。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知道哈罗斯菲尔德吗?”
“知道。我崇拜的人之一。”
“那你一定看过《心醉神迷》。”
“那是自不可少的。当然。”
“喜欢里面的米娜还是洛什维奇。”
“米娜。”
“为什么?”
“因为她对死始终从不畏惧。”
“我也是,喜欢她这一点。”
“你敢不敢模仿哈罗斯菲尔德少年时经常做的那件事?”
"你说的是在大街上无缘无故去砸穿人家一扇玻璃?"
“正是。”
“那有什么不敢。”他放下我的胳膊,在路边的花丛里拣出一块鸽子蛋一般大小的石头块,朝对面依然开着灯的那扇窗户猛力掷去。
“哐啷。”我听到了刺耳的玻璃碎片坠落地上的声音。划破夜的宁静。接着他拉起我就跑,跑了好远好远一段路,才停了下来。我扑在路旁边的花丛里,吐个不停。之后反倒清醒了许多。我回头看了看一路跑来的那条路,才发现路灯都已经熄了。他又开口说话了。
“知道为什么哈罗斯小时候喜欢砸人家的玻璃吗?”
“不知道。大概是时光实在让他觉得无趣。”
“也许吧。但正确的答案是,他生下来就是一个叛逆的人。”
“为什么?”
“他亲自说的。”
“原话是什么?”
“原话是:这个世界让我站立着,却让我看颠倒的世界。”
“有意思。什么时候说的?”
“在他死之前最后几个月。在他的日记里。”
“原来如此。”
于是我觉得钧身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力量深深的吸引着我。大概是因为哈罗斯菲尔德。也或许是因为那样一个在我脑海里天旋地转的夏夜。后来我们一同坐在那座城市最高的路桥边,脱了鞋子,坐在栅栏边,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和快要被掏空的整座城市的黑暗,一直到天亮。就在那样一个夏天,我亲身经历了**。最疼爱我的叔父在病床上和无情的病魔**了大半年之后,终究还是去了。他去世前的那天,姐姐说,他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病房每进来一个人,他总要问是不是我来了。我终究还是没有见他最后一眼。 他死的时候瘦骨嶙峋,像被烈日抽干了水分的一颗葡萄。孤独地躺在那里。就像盛夏里一场飘泊的大雨,在烈日的尽头,徐然而逝,没有任何踪迹。也正是在那样一个夏天,我明白了哈罗斯菲尔德的那句话,也是钧告诉我的那句话:这个世界让我站立着,却让我看颠倒的世界。
这个世界让我活着,却让我看着挚爱的人死。太不公*。
我大伯去世的当天,我没能回去守灵。钧陪着我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总觉得那天的路好长好长,像要走到世界尽头一样。月光铺**,呖呖的风吹着路两旁的荷花树,叶子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在快要分开各自回住处的那一刻,钧突然说:”活着未必就是好的。“ 我没有说话,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在很多年以后,我再回想当时钧说的那句话,才明白他的道理。
活着未必就是好的,应该是吧。
【三】
后来钧去了上海。我留在离家乡不远处的地方。钧说,到哪里都是百无聊赖的,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吃喝拉撒,泡妞逛街,睡觉**。钧是那种把自己所处的年龄不该看清的事情却全部看的明明白白的一个人。这句话很难理解,因为这也是钧亲自说的一句话。就像他在还未上大学的时候,就理解哈罗斯菲尔德所说的颠倒世界的那句话。要不是我经历了亲人的离世,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那个年纪,去理解那句话的。
钧谈过两个女朋友,此后再也没有谈过。其中一个我见过,大概类似于Z的那种女孩。长相不很出众,却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特点。那个女孩不爱说话,和钧一样。我曾问钧,你们什么情况下,彼此说出的话最多。他的回答简直让我大跌眼镜:“在**的时候。”然后他一脸冷淡的说:“她哼哼唧唧,我呼哧呼哧。”对于钧的语言,我总是无法抵抗而又不得不佩服。他另外一个女朋友属于那种富家**类型的,我没有见过,只看到过照片。很漂亮,但是我看过之后就没有任何印象,非得再翻出那张照片来,才知道她的样子。就好像你背的很熟练的一首诗,突然就忘了,给你开头一个字,然后你的大脑就又可以滔滔不绝的背出来。她第二个女朋友就是属于那种非得再给你一个字,你才能想起的那种人。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女孩。比较起来,倒是Z,还不错。
可我无论如何都记不得Z的名字了,真是混蛋。Z在和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夜晚之后的所有的日子里,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很是奇怪的一件事情。Z存在的使命似乎就是在那个夏夜让我和钧一块回去,砸烂别人家的玻璃,并成为好朋友。在她完成一样一项“神圣”的使命以后,就消失了,无影无踪。听说是Z的父亲因为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逃离那个城市,具体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钧经常开玩笑说,Z是不是活在和我们对立的相互颠倒的世界里?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只知道,那里也一定有生死,爱情之类的事情,只不过呈现的方式不一样罢了。钧对于我这句话很是赞同,就像他赞同他是他爸的亲儿子一样。
我问钧你爱过这两个女孩子吗?他说爱过一个。我问哪一个,他没有回答。他说,他爱一个人,纯粹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像饿了要去吃饭。困了要去睡觉,人长大到一定程度就要变老一样,是无法抵御的事情。我觉得他的回答很有意思,只要他在那样的境况里,真真实实的去爱过一个人,真真切切的去体味了一下人生。
【四】
又是夏天了,都是回忆。当我坐在电脑前,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亲爱的钧,你在干什么?是在酒吧遇到了新的女孩,还是和另外一个怂恿你砸碎别人家玻璃的人一起喝完酒以后看星星?大概我再也无法得知了吧。因为钧去世的那个时候,是寒冷的冬夜。再也不是令人心醉神迷的夏天。他死的时候,身边还放着看了一半的哈罗斯菲尔德自传。
钧的存在就像Z左半边脸上的那颗细小的痣,永远长在了我的心上,伴着我接下来不知道是卑微还是伟大的余生,永不可被拭去。我但愿那样的人生是卑微的。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更加深刻的去理解钧的那些话。
或许钧曾经说的那句话,面对无可奈何的人生,是刚刚好的:活着未必就是好的。
本文作者:梵谷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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