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琳

   “妈妈，妈妈，中午我们吃什么啊？”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过来,，拽着妈**围裙。

    “哇！是鱼啊！”他垫起脚把锅盖拿开条缝，偷偷瞄了眼锅里。

    “这道菜叫什么啊！”小男孩看着端上桌的热乎乎的大鱼头发问。

    妈妈摘下围裙洗干净手，拿起筷子往他的嘴里塞了块肉，“剁椒鱼头，好吃吗！？”

    “恩恩。”小男孩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烫，便嘟着嘴，用手扇着呼呼的吹气。

    “小志啊！妈妈今天下午带你去水族馆好不好啊！！”

    “额，妈妈，可我好想妈妈和爸爸带我去海边啊。”小志手攥着遥控器，胖乎乎的手指在遥控器上犹犹豫豫的按来按去。

    屏幕里的画面定格在一大片星空上，然后镜头拉近，能清楚地看到银河里一层层的星云，以及大小形状不一的星系圆盘。继而是橙红，冷蓝，银白的**小小的星体，与漫无目的飞舞的冰核彗星。

    “妈妈，阿琳说海边的星空很漂亮，还给我看了上次她和她爸爸拍的照片！”小志抿着嘴，喝了口杯子里的牛奶。

    “阿琳？”

    “就是我们班上的那个阿琳，那个......”

    “那个，小志啊，妈妈最近没有时间带你去海边啊，去海边太远了，来回要一天。妈妈很忙的。”妈妈在小志的卧室里擦地板，顺带把小志的脏衣服揪出来洗。

    “儿子，你都开始写日记了。”

    “老师要求的。”小志从沙发上跳下来，腾腾腾的跑到房间，把日记抱在怀里，“老师说不让给别人看。”

    “妈妈也不行？”

    小志默默的跑到沙发上，呆呆的盯着电视看，“行，但要带我去海边。”

    “喂！你的脚怎么了？”小志把头藏在立着的语文书后面，用手肘碰了下阿琳。

    “被扎到了。”

    “扎到了？”看着她穿着红色凉鞋，缠着白色纱布的左脚，小志觉得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可思议。

    “在沙滩上......”阿琳侧过半张脸，小志则专心致志的趴在桌子上头一不小心的从课本的遮挡下露了出去。

    “李小志！！”语文老师的粉笔头率先抵达，不偏不倚的击中小志的脑袋。待小志抬头看老师时，老师已经转身写板书，阿琳也一本正经的看着黑板认真听课。

    “阿琳！”小志趴在桌子上侧着头。

    “额？”

    小志瞟了眼她的脚。

    “贝壳把脚划伤了，回家的时候才发现。”

    “贝壳？！什么样的贝壳！”小志看着阿琳闪烁的蓝色的眼睛两眼放光。

    “就是那种啊......特别是在有月亮的晚上的时候，浅水里，还有沙滩上的......到处都是，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张开双臂仿佛随时都会落到怀里一样。”阿琳讲的时候黑色的睫毛一抖一抖的，眼睛一闪一闪，小志觉得她讲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微弱的光闪亮在冰凉凉的黑暗里，像一把把银色的锥子尖戳破披在头顶的黑色斗篷。

    “你的连衣裙好漂亮。”

    阿琳一笑而过，羞涩的别过脸。

    整节常识课都没有老师来，阿琳看了很久的语文阅读课本，有些累了，从书包里换出字帖的时候恰巧瞥见身边奋笔疾书的小志。

    “喂！写什么呢？”

    “额？”小志下意识的把日记本往自己的怀里挪了挪，“日记啊。”

    “你日记都写些什么？我感觉每天都没有什么好写的！”阿琳挺直身体瞧他。

    小志手拄着头，夹着钢笔，“我也不知道，只是把每天想的写下来。偶尔还会摘抄一些什么的。”

    “那你每天又想些什么呢？”

    “我......”

    树杈上的乌鸦越聚越多 
    而眼前这一片漆黑呀 
    多像海水澎湃的** 

   “小志这写的是什么啊......”妈妈看着小志摊开在桌子上的日记本，拧着眉头，一手攥着抹布，一手一页页的往前翻，奇奇怪怪的文字和字体进入她的眼睛，铅笔写的钢笔写的都有，字有的歪歪扭扭有的整整齐齐。

     “妈妈，我要喝水！”小志从睡梦中醒来，翻着身，呢喃着。

    妈妈放开快速翻弄着日记的手去厨房倒水，回来的时候，小志仍半梦半醒的躺着，桌面上除了一只钢笔，已经什么都没有。

    “阿琳，我也想去海边，带我去吧。”小志求着阿琳，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饭盒，“我把我妈妈给我做的饭分给你吃好不好！”

    阿琳低着头写字，“让你爸妈带你去啊。”

    “他们太忙了，不肯。”小志埋着头，然后把饭盒推到阿琳面前，“我妈妈做的菜很好吃的！”

    “可我真的，不能带你去。”

    “没关系，你尝尝。”

    阿琳吃了一小口，细细的咀嚼，“嗯，好吃好吃，真是妈**味道。”她又吃了几口，吃着吃着就把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了，“对不起！对不起！”

     “诶，你怎么哭了？”

    她眼睛湿润着，把自己的饭盒递到小志的手里，“一不小心就吃光了，对不起，你吃我的吧。”

    眼泪把睫毛浸润的漆黑无比，滴落在饭盒的盖子上吧嗒吧嗒的响，小志把饭盒接过来，“那你别哭了，我以后让我妈妈每天多做点给你吃好不好。”

    她抹了抹眼泪，迟疑的转过身，“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晚上回来吃个饭吧，你也好久没回来看小志了。”妈妈在厨房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炒勺在锅里扒拉着。

    “妈妈，多给我加点菜好不好。”小志手里拎着牛奶，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妈妈！？”

    “小志！什么事？”妈妈从厨房里出来，扎着围裙，手里抓着手机。

    “给我多加点菜吧。”

    “不够吃？”

    “嗯。”小志点了点头。

    “长身体的时候，儿子越来越能吃了。”妈妈提起手机，不一会儿就把沉甸甸的饭盒放在小志的手上，简单的嘱咐几句，小志便去上学去了。妈妈也解下围裙，换上衣服和鞋去上班。

    “雯珊，晚上突然通知有加班，只能临时改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男人低着头，对小志妈妈说，没去看她的眼睛。

    “不用跟我道歉，我受不起。”

    两个人僵持着长久的沉默。

    “你就不能回来看看他吗，总是缠着我要我和他爸爸带他去海边，我总是用忙忙忙的拖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我真的忙啊！”男人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眉头拧成难看的形状。

    阿琳很喜欢吃我妈妈做的菜，特别是那道剁椒鱼头，每次她都吃的不剩，可她还是一直不肯答应我带我去海边，就连她家都不肯。听她说，夕阳落幕之后，在她家阳台上就可以看到半边大海燃烧在城市灯光下的样子，她说很漂亮，我想跟她一样漂亮也不为过吧。

    “又是阿琳。”妈妈看了几眼就把本子合上，放回原来的抽屉里。

    在一次家长会上老师跟小志的妈妈反应小志上课总是神经兮兮的，神神叨叨的跟其他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小志的妈妈突然想起来总是出现在小志的日记里那个叫阿琳的女生，“老师，我问一下，班里有叫阿琳的女生吗？”

    “阿琳？没有。”

    “那隔壁班呢？”

    “这我不知道，你去问隔壁班的班**吧，怎么了，小志**。”

    “没什么，只是我儿子总是提她。”

    家长会开完家长们都一个个的走了，班**问小志妈妈，“多问一嘴，你跟你先生怎么样了现在？”

    “离婚了，希望他过得好吧。”

    “哎，我真是多嘴，对不起啊！那个小志在学校我会照顾好的，不用担心。”

    “没关系，没关系。”

    “小志啊！你告诉妈妈，阿琳是谁啊？”妈妈突然在饭桌上问起小志。

    “我同桌啊。”

    “你同桌？”

    “嗯。”小志点了点头，伸筷子去夹肉，“上上个月新来的同学，老师直接安排坐在我旁边了。”

    “哦。”

    “老师跟你打报告了？”

    “没，说你表现的挺好的，快吃吧！多吃点。”

    “阿琳。”小志悄悄地小声叫她。

     阿琳回过头。

    “你昨天是不是去海边玩了？”

    “你怎么知道？”

    “你小腿上还有沙子呢！而且，有一股，”小志抽动了下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大海的味道！”

    “你好讨厌！”她伸手把黏在小腿上的沙子拂掉，扭头继续听课。

    “开饭啦！”小志从书包里拿出饭盒，两个人就呼呼的不一会儿就把饭菜吃光了，阿琳用纸巾擦了擦嘴，“这菜叫什么名字，好好吃！”

    “剁椒鱼头。”

    “鱼头？”

    “嗯。”

    她捂着嘴一下子冲了出去。

    “说！阿琳到底是谁！”小志妈妈手里捧着日记本坐在沙发上，拷问着站着发呆的小志。

    “阿琳，她就是阿琳啊！”

    “你看你满满的日记本上写的都是阿琳阿琳阿琳阿琳的，快告诉妈妈，她到底是谁啊？”她哗哗哗的快速翻着日记本，然后把日记本啪的拍在自己的腿上。

    “不是跟你讲不许你看我的日记吗。”

    “我是**妈啊！”

   “可......可你还是不带我去海边啊！”小志抽泣着。

    “我不带你去海边是有原因的！”

    “不就是忙吗！都是为了骗我编的谎言吧。”

    “不是，妈妈是因为......是因为，真的很忙啊，公司里脱不开身。”她眼睛湿润喉咙沙哑的从沙发上起来，回到自己的卧室，没有开灯，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个人哭泣着。

    “哇！爸爸出差回来了！“小志看到坐在饭桌前的爸爸，高兴的鞋也没脱书包也没放下的就扑到爸爸怀里。

    “特意做了你爱吃的剁椒鱼头，怀念下。”小志妈妈给他夹了一块。

    “是很怀念啊。”爸爸边吃边说，“当年你就会做这一道菜，我妈才答应你嫁过来，没想到后来越做越好吃。”

    “我也喜欢，妈妈做的最好吃了！”小志给妈妈也夹了一大块，笑着。

    “阿琳也很喜欢吃！”

    “阿琳是谁？”爸爸问。

    “别问了，快吃饭吧。”妈妈给他使了个眼色，赶紧让他打住不让他问下去。

    “小志妈妈啊，你儿子最近越来越严重了，不光是*常孤僻的不和别人说话，还总是自言自语啊，带他去医院看看吧。”妈妈接到老师的电话立马就去学校把小志接到医院，到神经科，医生前前后后的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一生气把钱包往桌子上一摔，“你们班根本没有叫阿琳的人。你**倒是告诉我那人是谁啊！！！别作了啊，我的小祖宗喂！”

    “我......”小志的眼睛瞟到从钱包里掉出的一张照片来，“妈妈，你怎么有阿琳的照片？”

    “阿琳？”她过去抓住小志的手。

    “你说的是这个人？”她指着一张他们一家三口与一个小女孩的合照。

    “嗯，是啊，她就是阿琳啊！”小志瞪着眼睛看着妈妈。

    “怎么回事儿？”医生从座位上***问。

    “她......她！”小志妈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抽噎着，过了好久才能说出话，“她是我女儿，也是小志的妹妹，前几个月下午我和他爸带着她去海边玩，那天小志发烧就没有带他去，让他姥姥在家照顾他。在沙滩上玩的时候我去一旁接了个电话，风挺大的那天，他们父女俩在海边玩的时候，一个大浪打过来，直接把两个人拍在了沙滩上，等我丈夫意识清醒的时候，女儿已经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阿琳......”小志的双眼无神的四处游移。

    “什么阿琳！她是你妹妹！你妹妹啊！”小志妈妈哭得跪在地上，双手搭在小志稚嫩的肩上。

    “你们不是找不到她了吗？”

    “被冲走了。”小志妈妈哭得已经几乎说不出话。

    “不，我知道她在，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她就在海边的房子里，那里一抬头就能望到海边，看到天。她冲我笑，还说喜欢你做的鱼呢，妈妈。”

本文作者：綠獸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