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先生喜欢在晨起之后喝一杯普洱茶,那是他多年的习惯,即使退休,也毫无改变。这天,照例在他浅啜一口茶水之后,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的赶来,
"M先生,早,这是你的晨报,哦,对了,还有您的一封信”
“你也早,噢?“M先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旦出现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总爱这样做,”有我的信吗,会是谁呢?“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毕竟谁愿搭理一个退休的老头子呢。
当天,在M先生拿着信件,愣神2小时零18分以后,他小心翼翼拿起拆信刀,信件很短,原文如下:
敬爱的M先生;
你好,oh,等等,用您字会更尊重吧,您好。
对于我,也许您并不熟悉,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是我却对您十分熟悉,因为母亲经常提起您,她时常念叨您是这个世界上她遇到的最好的人,母亲故去之后,曾交代我一定要见您一面,当面向您表示谢意,因此,特此邀请您下周日前往xxxx饭店共进晚餐。
愿身体健康,期待和您的会面。
一个仰慕您的人
很显然,写这封信的人喜欢保持神秘,采用了匿名,放下信,M先生陷进了回忆里,若说是故人的孩子,且我以前提供她帮助,那么会是谁呢?枝子?藤原?还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啊,衬衣都湿透了“M先生起身进入卧室,换了一套干净的衬衣,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年轻时爱讲究穿着的习性还是没有改变,时时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有温度,懂情趣的人。
年轻时的M先生是当地有名的美男子,才华横溢,又乐善好施,很有人缘。提起他,几乎认识的人都赞不绝口。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中年的时候,妻子突然离世,悲痛欲绝的他搬进山中小屋,杜绝了一切社交活动与交往,一些昔日的好友,在慢慢的淡出他的视线,或者说,他在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是的,他在用心怀恋那份爱情,没有孩子,他希望和妻子过更多的二人世界,所以小屋越显清净,这些年,那颗曾经异常活跃的心越显死寂。但是这封信的到来,在慢慢填满M先生空虚的心,他回忆起一些飘忽不定的往事,开始向往人来人往的热闹,也许当心灵过度悲伤之后,会焕然重生吧,他试着安慰自己。
其实,这些都还是其次的事情,M先生对这封信作者的好奇已经陷入一种着迷的境地,他试图回忆是否是某个风雪交加的晚上,他施舍了一碗热粥给家门口的可怜女人,他向来都乐善好施。或者,在某个喝醉的晚上,他走错了房间与某个女人有染,生下了这个孩子,如今孩子前来索要这个当父亲的责任,M先生有一个缺点,喝了酒之后,就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像变了一个人,因此在二十来岁M先生喝醉干了一些傻事之后,他彻底戒酒了。这些M先生也不是没想过,他的思维向来很活跃,有些不曾发生的事情通过他的想象有时也会像真的一般,模棱两可,现实与想象融合在了一起。
不管怎样,在M先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3个晚上之后,他决定去面对自己的好意——被救助的妇女的孩子或者坦诚自己的过错——那个孩子。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心情畅快多了,普洱茶也喝得进去了,梦也安心多了。
他订做了崭新的西服,与其说新的事物能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如说他需要新衣服的安慰,心灵上的慰藉,毕竟在猜想上,他偏向于后者,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他也曾看过,对于那个女人的痴迷,他当时只有怜悯,是的,他可怜那个女人,正如他的乐善好施,而对于茨威格,M先生如同所有男同胞一样更多的是同情,也许还有一星半点嘲笑,他一直深信一个正直的人,是不会干出那样的蠢事,如果第一次没有认出那个女人,情有可原,可是若干次呢,那便是自己的愚蠢。当然,M先生身上是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至少,他自己一直深信,可是最近,随着赴宴日期一天一天的临近,他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赴宴当天,M先生起了一大早,喝完普洱茶,叫了出租车,前往市区。其实晚上赴宴,M先生不必去得如此的早,大可傍晚时分,慢慢前去,反正不急。但是,正如他的表现一样,今晨,在厨房他打碎了陪伴他多年的茶壶,那上面印着的花纹是妻子喜爱的,当初去英**蜜月,妻子钟爱这套茶具,便不辞辛苦的从千里之外带回家里。为了怀恋妻子,M先生也将此物带进了林中小屋,每日用它泡普洱茶。如今,茶壶破碎,想必是远在天国的妻子在发泄她的怒气,我对她并不忠诚,M先生这样想着,便到了市区。
市区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新修的立交桥,新修的地铁,以及新修的房屋。好吧,这城市,变化太大了,M先生有些找不着北了,他尝试着去乘坐这新修的交通工具,去以前经常去的公园散散步,看着湖边的新柳,M先生由心底里发出,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慨,公园里有一个游泳池,里面很多小孩子在嬉戏,孩子们撒欢的笑,让M先生心情很好,他开始在想晚上见到的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这么可爱,依照这信中的口吻应该挺大了吧,长得高吗,是像他呢,还是像母亲更多一点呢,身体应该很健康吧,那孩子,今晚就能见到了,M先生精神为之一振,他开始觉得以前的错误也许是一件好事,至少,现在是这样。
M先生准时进了酒店,服务员在确定身份之后,把他引进了一个包房里,M先生默默想着,这孩子,考虑得挺周全的,毕竟确认生父是一件不甚光彩的事情。推门的一刹那,M先生咽了咽口水,滋润了冒烟的喉咙,随即推开了那扇奇妙的门。
包间了坐满了人,如此热闹的情景,让M先生不由得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他说了句,对不起,准备退出去,突然一只布满老年斑的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招呼他坐。
”M,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说实话,M先生是有些迟疑的,他盯着面前这张脸半天,才认出这是他的好友木。
“人老了,不中用了,木,你好啊!”说完便伸出手,和木握了握手,表面上笑脸相迎,心里实则想的是“完了,这下子连好朋友都知道了,我的老脸不知道在哪里搁”
M先生,心有所欠的向周围望了望,试图找到给他写信的孩子。却发现,在座的都是他以前的好朋友。
木察觉到了,对他说:"你是在找那个仰慕你的人吗?哈哈,哈哈。“说完,所有的人都笑了,M先生也尴尬的笑了笑。
”看吧,我们邀请你这么多次,你都没有来,果真木的本事大,一封信,你就出山了!“好友古川打趣说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M先生不解了。
”是这样的,因为你深入山居,拒绝与人打交道,我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参 加这次同学会,其实并没有这个人存在,只是不想让你再呆在山里了。“
听到这话,M先生,怅然若失良久。
本文作者:江蓠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