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着细碎的步伐缓缓地走进这小巷,雨拍在油纸伞上,仿佛晕化了伞上的红。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张照片,她与陵的合照。菊月的风突然乍起,拂过她额前的几根发梢,唤醒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陵,有没有一点点地记起过我?她说。
好的照片,应该能留下世界绝望的美感。那种逝去的漫漫时光。
一年前,陵背起了摄像机,放弃了自己安稳的工作,没有他人,独自的旅行。陵说,想行走,想记录感动的瞬间,拍**于自己的海。她没有问陵为什么拍海的故事,也没有问Deep的取名缘由。
鸣蜩,空气像块状,粘稠地凝固在珠海这片不大的地方,在炎热的天里,她与陵邂逅了,两个女子的邂逅。陵的黑发像绸带般散下,及腰。黑框眼镜下的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亮得像不经世事的孩子。陵的皮肤并不白皙,有些趋向小麦的肤色,婴儿肥的脸颊,她低了低头,莞尔一笑,像是会随风隐去的美。
陵是一名中学教师,而她是一名爱舞的写作者。她们都是为了行走,遇见的。
阳光低低地射入小店的木地板上,溅起了几朵昏黄的暖花。简单的几篮小花,一个漆白的小吊扇在明黄的吊灯下摇曳着,旋舞着。咖啡香,触动着门外路过的青年小伙……悠扬的琴声钻入耳朵里,痒痒的,却是舒服。女孩扎着干爽的马尾,简单的镂空中袖麻布上衣和墨绿色的半身裙,拉奏着自己的韵律,琴弦随着弓的上下起伏,唱出悠扬的音符,飘荡在咖啡香中,小提琴的美妙或许就在此,时而冒进,时而停歇,却又恰到好处,缠绵暧昧不清的音色,在她心里,胜过钢琴的明朗清晰。
她,不属于世俗,是单色调的,却混在这被打翻的彩盒里,已经难以辨析到原来的自己。睡觉的时候,她爱蜷缩起来,像妈妈怀里熟睡的孩子,喜欢小床,因为更有安全感。偏好简单的事物。
陵握着咖啡杯,面对着眼前的摩卡,没有立即品尝,白皙的手指反反复复地敲击瓷杯,随即发出清脆银铃般的声响。陵说,知道你像什么吗?
“嗯?”
“像一朵盛开在颓圮篱墙里的茉莉,被灰掩盖了洁净的白。”
“你像一汪清池,洁净的。”
她们相视而笑。很多事情,道不清,只是感觉,她们都懂。
她抚着手腕上的蓝色手链,窗外被风吹拂的树迷蒙了双眼。这条埃及蓝的手链是她在乌镇时好友亲手做的,也教会过她,只是她天生不是手巧的人,如今做法也忘了。这有几分民族风的手链,再适合陵不过了,但黑色更适合。品了手中的炭烧咖啡,顺滑的苦涩滑过齿间,有种说不出的苦味来,但她不动神色。
几天后,陵邀她去海边。这样的海滨城市怎能不去海边呢,她答应了。海风不紧不慢,似乎要把人环绕抱住,有几分暖意。这是她喜欢的城市,有*静的风,灿烂的阳光,明媚的女子。
夕阳的下沉中,天边堇色和蔷薇色互舞着,不禁意间,她轻笑,微微抬臂,轻捏起兰花指,天色集在指尖,轻轻地舞着。猛然间,手缓缓送出,宛如水袖在手,忘我地挥舞旋转着,挥袖,双臂轻抖,宛如惊鸿之舞。脚下的步点重重,踏响心中的奏乐,宛如银铃在脚,零零碎碎地踏得急切。身体随着踏点,晃动着。踏摇娘,关于爱,关于凄诉,每摇一身,仿佛是豆蔻年华里的少女低低地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又似奔放,忘我地舞出自己的心绪。
踏摇娘是她最爱的舞,远比江南清逸的采茶舞来得更为喜爱。
陵披散的黑发被海风撩起,一边抚着银白色的石堤,看着眼前着着红裙舞于天地间的女子。身后的海水潮起潮落,也不知是涨潮还是退潮,陵的神被勾走了。她没有忙于拍照。毕竟,壮丽的美不该被亵渎。舞毕。我要和你拍张照,陵带着温婉的笑靥说。
她低头,目光定格在这张照片上,两个明媚的女子,在晕红了的夕阳里,笑得很甜。
雨,下在窗外。无声无息,迈着清脆又迷蒙的步点,愈演愈烈地下在窗前,更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陵,离开了,去追寻未知的自己了。陵是被雨带走的,是雨的孩子,只是偷溜出来玩时,遇到了她,世俗里的她。
素雨浣花。花净了,雨也该停了。她是知道的。
本文作者:雨倪
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