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走在去外婆家的路上,发现变了好多,那条窄窄的巷子已被夷为*地。自从外婆去世后,我便很少去和外婆住一起的舅舅舅妈家。
那条狭长的巷子走过,就是一片开阔的田野,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外婆家,下身是淡粉色的墙,屹立在缓缓的山坡上。妈妈说不能再叫成外婆家了,外婆已经去了,那样叫是很忌讳的。可是我改不了,那座房子对于我,有关记忆都是关于外婆,关于童年。其实还有一条狗的存在,我和外婆养的第一条狗——菲菲 。
外婆家在郊外农村,这样的环境一般都需要一只看门狗,菲菲就是因为这样的需要被外婆抱了回来。
去外婆家走过小巷还有一座石桥,每当我下午放学,一走完小巷,视野看见的不仅是那一片金黄的麦田,还有向着我奔跑而来的菲菲,来接我回家,在我周围跳跃着,表达着它的欢喜。小时候,玩累了,我就会和菲菲蹲在外婆家大门口,玩眨眼游戏,我问菲菲想不想家,想就眨一次眼,不想就眨两次。他就静静的蹲在我旁边眨着眼,有时问着问着我就会哭,因为菲菲想他的爸妈,我也想我的爸妈,可是那时候爸妈忙,而菲菲的爸妈他不知道在哪,我也不知道,我一想到比我更可怜的菲菲,好像就更加悲伤,菲菲趴在地上,垂着耳朵,听着夏日的蛙鸣和我此起彼伏的哭声。菲菲这名字,是当时在看蓝猫淘气三千问的我给取的,他和菲菲一样是黄色的,他没电视上的菲菲聪明,却是一直陪着我的,对我好的人有很多,对我好的动物只有这一个。
我的脾气暴躁,我生气的时候,他老在我面前转悠,便少不了被我拿来出气,被我打了的他,慢慢走出去,不一会儿,还是又回来趴在我脚边,我大喊着滚,但是他听不懂,他知道我的愤怒,知道愤怒的我随时会伤害他,却还是死性不改的在我身边。不叫不咬,我不说话,他就安静的呆在我脚边。有一次,我放学回外婆家,不见他,外婆说可能被别人带走了,我难过,那是我的狗,我猜测,他会不会被吃了?那个时候我好像还写了一篇作文,那是我第一次写他,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已经对他的回来不报任何期望,他却在,那样一个*常的午后回来了,我刚迈进大门,便见着满身泥的他向我奔来,围着我转,那是唯一的他没有去那个地方接我的一个星期。我前不久看忠犬八公,想起我的他。他也有每天都来同一个地方来接我回家。
后来,我被爸妈接回家,倒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那个地方等我。我那个时候,每晚回到自己家就哭,两边的楼房说不出的压抑。我不可以屋前屋后玩闹,没有人和我玩过家家,我喜欢外婆家,不只是因为有他,还有我习惯的生活。
外婆家有一小片的梨树,我喜欢爬树,总是坐在树的枝桠上,眺望着远方连着石桥的那条路,那个路人,他们是谁?屋后有两颗**的桃树,三月桃花开,一簇簇粉色的花瓣,我睡在桃花树下的吊床上,太阳稀疏的光芒洒落下来,斑驳,阴影。四月梨花开,一朵朵缀于枝头,门前青青的葡萄架,六月门边的栀子花在雨后盛开,我偶尔午睡在桃树下,被坠落的桃子敲醒。秋季,收集麦子的人们在田地里忙着,外婆蹲在屋边的花坛,摆弄着金黄的菊花,外婆家四季的颜色都是那么丰富,偶尔抬头看见飞机云,蓝蓝的天空,天边淡淡的红。
慢慢的小学五六年级,我就很少去外婆家了,那些颜色便在我的眼里慢慢淡化,我习惯了没有他来接的放学,习惯了走没有外婆背着,他护着的路。初一,外婆去世的时候,我那么爱哭,却没有哭,菲菲在外婆的遗体边守着,他的眼里也许还有外婆离开时的影子。
外婆和我的最后对话,是“今天,在我这吃饭,好不好?”“不吃了。”“那天气这么热,我给你切西瓜吧?你吃了再走?”“不吃了,我要回去了。”那天晚上,外婆便住院了,第二天就走了,外婆去之前,我去了医院,看着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外婆,她半开着眼,好像看见了我,又好似没看见我,我只摸了摸她干枯的手,低声唤了句外婆,然后便走了。那时我听见了医生说的救不了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改变离开的步伐,外婆走时我不在她身边,我不知道**,阴阳永隔离我那么近,我习惯了不是每天见到外婆,所以没有她离世的悲伤。
她的葬礼上,我始终是哭不出来,一旁的表妹哭的伤心,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没有良心,直到封棺的那一刻,我趁大人不注意,悄悄的把手伸近棺材里,摸摸她的脸,冰凉凉的,我意识到,外婆不会再唤我的名字了,我也再不用叫外婆这两个字了。然后我跑到外婆的房里哭了,我的外婆,没了。死去的人用过的东西,都要烧掉,我偷留了张外婆的照片,外婆和我的合影很少,少到都找不到了。时间远了,外婆的味道,声音我都忘了,我都不记得她是怎么叫我的名字了。
外婆去世后,菲菲也走了,七年,他和外婆一起陪了我七年,他走的时候我也不在。他走后很久,我才从妈妈那听说。
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狗,离开时,我都站得远远的。
等到那些和他们有关的承载都随着时间坍塌时,我才会慢慢想起我的外婆,我的菲菲。拆迁的速度会不会连我童年的痕迹一同卷去?我真的很少去外婆家,世间也已不存在外婆家了。外婆桥,连着外婆家。菲菲又奔跑着来接放学的我了。
本文作者:小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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