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灯光里，是否有一盏是专门为我点亮的？

    阿凌想到这个问题时，手里正紧紧拉着车里的吊环。这时列车经过几千米的铁索大桥，发出哐哐的撞击声，混合着人群里不同色泽的嗓音，不同节奏的呼吸，车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但这些声音阿凌都没有听见，此刻她正看着桥那边的城市，一眼望不尽的公寓楼房里点亮着一闪一闪的灯火。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去看星星，两人并排躺在夏日青草味极重的草地上，安静的望着星空。那时的星空也如现在的灯火一般，一闪一闪。

    下了车，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路过街边的便利店时，阿凌走进去买了几个罐头，一瓶啤酒，还有一小块火腿。付账处排起了很长的队伍，尽管已经将要九点，这里依旧挤满了下班的人们。城市里的划分越来越细，工作的地方全是写字楼，住宿的地方全是公寓。人也就这么集中在一起，全都是不认识的人。也无法熟识起来。

    百无聊赖的等着结账，阿凌看着前头还有十五个人，十四个，十三个……阿凌在心里做着减法，盘算着等会是否再买些熟食回去。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已经快一年，即使刚开始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现在也渐渐习惯了。再看到卫生间里的蟑螂也敢一边尖叫着一边拍死它。阿凌笑了笑，她想到小时候遇到蟑螂时总是大声喊着老爸赶来处理的场景。那时的她委屈着一张小脸，这一转眼便棱角分明了许多。

    忽然头顶的小音箱开始播放歌曲，像是电台，或者上学时校园里的广播。这会已是深冬，电台节目里播着90年代的老歌，这些歌大都是阿凌不熟知的。大概是为了烘托新年的氛围做准备吧，阿凌想起傍晚回来时听到身边的人在讨论今年新年的主题，似乎是怀旧。没想到这家便利店抢先开始怀旧了。

    那首冬天里的一把火没有燃烧起太多的热情，便利店的收银员继续懒洋洋的刷着编码找零钱。工作后已经很久没认真听过什么歌了，阿凌懒得再看前面还剩几个人，干脆认真地听会歌。这样想着，冬天里的一把火刚好烧完，下一首是什么呢？也是首老歌，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有些印象，大概很早以前听过这首歌吧。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

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

    这时包里的电话开始震动，阿凌匆匆忙忙地将手伸进包里翻找着手机，取出后来不及看来显直接按了接听。

    “喂，你好，我是阿凌。”阿凌对着话筒自报家门。

    “阿凌，我是老爸，吃饭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老爸的声音，阿凌有些惊喜，也有些内疚，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打个电话回去了吧。

    “还没有哦，刚下班回去，这会在超市买些东西。爸你吃了吗？还有老妈，你们最近怎样？”阿凌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我和**都吃了，这会看电视呢。天气预报说今晚开始降温，这次的降温幅度很大，我想你应该没空了解天气，就打个电话和你说。**刚还嫌我烦你，阿凌爸爸没打扰到你吧？”电话那头老爸的语气里微微带着一丝小心，好像真的怕打扰到阿凌。

    阿凌听出了老爸的关心与担忧，心里酸了酸。

    “才没有打扰这回事呢，老爸你和老妈也要多穿衣服。我这里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啦。”阿凌说着说着挺起了胸膛，好似要证明给爸妈看自己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老爸当然没有看到，他只是在电话里说：“那就好，**让我和你说，你的房间*时都整着，哪天公司放假了就回来住两天。你也好久没尝尝老爸的手艺啦，在外面没有自己煮肯定又瘦了……”电话那头隐约还听见老**声音，好像又在开玩笑说这个做父亲的比做母亲的还要啰嗦。阿凌听着电话里的笑声，却不知为何心里愈发的有些难受。

    挂了电话，阿凌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头顶的日光灯有些刺眼，在眼里闪出了一片一片的光圈，而耳边的歌声也在电话放下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音响里的那首歌好像还没有播放完，阿凌心里难受，决定转移***，便强迫自己跟着节奏哼起来。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

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

    阿凌终于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这首歌熟悉了。

    那时还小，有一天晚上很迟，隔壁的大姐姐很大声的播放这首歌，边放边唱，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那晚妈妈出差，她和爸爸一起睡，便问：“爸爸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呢？为什么听着隔壁的姐姐好像唱得很难过？”

    爸爸沉默了几秒和她说：“阿凌，这首歌唱得是亲情，大概是大姐姐和父母分开太久，所以有些想念他们了。阿凌，等你长大了你也会离开爸妈，但这个家永远都会等着你回来。”

    阿凌那时听得迷迷糊糊，在半梦半醒间打了个哈哈，便睡着了。她记得那晚在老爸的臂弯里睡得特别的踏实，特别的温暖。

    在那之后，阿凌又有几次听到这首歌，每次听到，她都会想起老爸的话。有一天她好奇查了这首歌，才知道这首歌原来是描述爱情的。但她看着词，想到的还是爸爸的身影，那时她已经离开家住进了大学宿舍，一学期回家一次短短的几天。而在那之后呢，大学的四年时光让她呼吸到了**的空气，于是毕业后直接提出要搬出去一个人住。阿凌想起搬东西那天老爸对她说的话：阿凌，哪天想回来了就回来，我和**随时等着你回来。而她回答却是：爸，我如果经常回来哪里还像一个长大的孩子，我要**，要**。

    现在想来当初自己说的话还真是好笑，阿凌摇了摇头。但为什么又会感到有些难过呢。

    “**，**，轮到你结账了。”直到有个人在一旁碰了碰她，阿凌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跟着队伍走到了最前方，排在她前面的人都已经走入夜色之中了。阿凌有些晃神，她将手里的东西一件件摆在收银台前。那一首歌已经放完，现在音响里放着的又是另一首歌，但她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之前的那段旋律，循环着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

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阿凌看了看便利店外亮起的满街灯火。阿凌想，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已经吃过晚饭，聚在一起看着电视或者聊天说笑吧。明天是周末，今晚是个合适的相聚的日子。她忽然想起老爸那时说过的话：阿凌，等你长大了你也会离开爸妈，但这个家永远都会等着你回来。阿凌看着便利店外的满街灯火，透过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透过拥挤的街区与人群，透过闪亮的店招与霓虹灯，看向这座庞大城市的最西端，家的方向。她的眼神慢慢坚定，那里一定有一盏灯是专门为我点亮的！

    “对不起，这些东西我不要了。”阿凌对收银员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奔进了夜色里，身后留下几句“神经病”“都算了账不买”这类抱怨的话。

    但阿凌都不在乎了，她跑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地铁站台，一边跑着一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嗯，这个点还有班车，能赶得上。阿凌的心里忽然变得轻快，就连穿着高跟鞋跑步也变得不那么难受。

    阿凌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个地方，也在播放着这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也许唱火了这首歌的黄仲昆不会知道，在这首歌红遍天的那年，有个父亲以自己的方式解释了这首歌，而多年以后，有个女孩以自己的方式听懂了这首歌。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

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完>

此篇算是创5《背影》的姊妹篇，温情路线。给所有等待孩子回家的父母，及所有想要归家的孩子。

摄影：Tom Ryaboi

音乐：有多少爱可以重来-黄仲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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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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