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玻璃杯里养了一条小鲨鱼，放在木质书桌上，旁边有向阳的窗户和一盆温柔的水仙花。
和小鲨鱼相遇的时候是在寒冷的十二月，大风吹冷了人心。它被囚禁在满目琳琅的水族馆里，那里有它的过去。它心里装着故事，没有人走得进。在水族馆的人来人往中，偶也有心动，但都被汹涌的往事制止了。我蹲在它的面前，看着它温柔又哀伤的眼神，隔着玻璃抚摸着它的脸，它胆怯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小鲨鱼摇了摇尾巴，躲到角落里，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小鲨鱼依然躲在角落里，摇了摇尾巴。
“好吧！”我转身离开了水族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小鲨鱼在水池里欢快地游来游去，我们坐在水池旁。
小鲨鱼说它渴望拥有一双翅膀，飞出狭隘的想法，逃出被囚禁的心灵。
我望着小鲨鱼，它忧伤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总在狂欢之后感到孤独与落寞。我有故事，你愿意倾听吗？”
我抱着小鲨鱼寒冷的身躯，听着它讲述着过往，慢慢地睡了过去。
醒来后我跑到水族馆，小鲨鱼正在吃早餐。
“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想我更适合跟过去待在一起。”
“我们可以去更宽广的地方，跟更多的人玩。”
“跟更多的人在一起只会让我觉得更孤独。”
“刚好我也孤独。我可以养你，我们彼此需要。”我想，两个孤独的在一起会很合适。
小鲨鱼沉思了一会，梳理了一下鱼鳃，“好吧！”
我在背包里拿出刚买的透明玻璃杯，把小鲨鱼装进里面。
晚上的时候，小鲨鱼在书桌上看着满天繁星，我坐在它的旁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鲨鱼终于开口了。
“听人说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逝去的人，他们因为某些原因而离开另一个人，可能也是一种无奈吧！”
“是不是所有的离去都是因为无奈呢？”我好奇地问小鲨鱼。
“可能不止无奈吧，你们人类很复杂。”
小鲨鱼想了一会儿，“有些人离开是因为有更好的在等着他们。”
我们都沉默了，看着星星在黑夜里独自闪烁。我不知道小鲨鱼在想什么，小鲨鱼也不明白我此刻的想法，我们就这样一直安静地坐着，直到天明。
“天亮了！”我终于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你去睡会儿吧，睡眠会让你忘记烦恼。”小鲨鱼向我摇了摇尾巴，如是说道。
我躺到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出现很多奇形怪状的图案，它们环绕在我四周，像一群小伙伴跟我招手。只有一个星型图案，悄然离开，越走越远。我放弃了四周围绕的图形，只身前往追随星型的图案。当我快要抓住它的时候，它又溜走了。我越是靠近，它就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我终于抓住了它，我紧紧地抱住，生怕它再一次溜走。可是它却幻化为云烟，随风而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温柔的水仙在唱着不知名的歌，缓慢的旋律，小鲨鱼听得入神。我坐在床沿，夕阳的余晖落到地板上，洒了一地的时光。我给小鲨鱼喂食，帮水仙花洗了个澡，整理了一下书桌，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出门时小鲨鱼向我摇了摇尾巴。
夜晚的闹市上演着各种悲欢离合。有的人拥吻着享受浪漫，有的则分道扬镳。城市的喧嚷从来都不乏欣赏者，就像优秀的人从来都不用担心身旁没有伴。我买了两份面包一瓶牛奶便匆匆回家。
小鲨鱼在杯底睡着了，我悄悄坐到它旁边，看着窗户外面万家灯火。突然想起一年前陪我看烟火的她。
我们在一次聚会上一见钟情。我喜欢她的小聪明，她欣赏我的幽默风趣。我们对彼此的生活一片空白，好奇使我们想要更深入了解对方，于是我们彻夜倾谈。被占有欲随意操控的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像所有刚开始的恋情一样，一路都充满了甜言蜜语。我们约会吃饭谈情接吻，新鲜感冲昏彼此的头脑，让我们只看到闪光点而忽略其它，可是再完美的人也有缺点。过了甜蜜期的我们争吵冷战，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去梳理这段感情，也不懂得找出问题、解决问题。最后恋情像烟火一样消纵即逝。分手理由与所有分道扬镳的情侣一样，高大上的五个字：我们不合适。这五个字像数学公式般，适用于所有不懂得珍惜与坚持的爱情方程式。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鲨鱼醒了。它看到我红了眼眶，向我摇了摇尾巴。我和小鲨鱼依偎在一起。
“你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小鲨鱼呆呆地望着我，不说话。
“就像你想说而不能说的话，憋在心里难受，说出来了又没人听。”
“你们复杂的人类总是这样，隐藏着自己的感受。”小鲨鱼摇了摇尾巴。
“是啊，可是有些事情，就算你坚持了也没有用。”
“你明知道没有用为什么要耿耿于怀呢？”
“因为在乎。”
“可能你更在乎的是结果吧。”
小鲨鱼见我没有回应，便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同类总在水族馆里等待着人类来把我们领走，可我们知道，不是所有的买家都适合我们。于是我们每天都在不断地挑选与等待中度过。日子越长，越担心自己会孤独老去。有些伙伴实在等不下去了，便将就着随便选择了买家。有的可能会过上好的生活；有的可能会被主人吃掉；还有的可能会短期旅行，辗转一段时间后又回来。但起初他们都认为自己会过上更好的生活、会更**。那些离开你的，也是因为觉得会更好。同样，你也会更好。人生不就是一个不断选择与等待的过程，你又何必纠结于结果呢？”
我对小鲨鱼点了点头。
小鲨鱼微笑着说：“去睡吧，你会有更好的。”
当清晨的阳光折射到窗台的时候，小鲨鱼把我叫醒了。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这里的水质不适合我，我生病了。”
“我该怎么救你？”
“你可以向刚开始见到我一样，摸摸我的脸。”
我伸出手摸了摸小鲨鱼的脸，摸了摸它的身体。小鲨鱼慢慢沉入水底，缓慢地翻过身，渐渐露出肚皮。
“我想我们不能一起孤独地相伴了，我即将和你永远地告别。”
小鲨鱼的声音变得虚弱，“不要担心，你会有更好的。”
“如果我只要你呢？”我紧张地把玻璃杯捧在手里。
“别这样，我会难受。你是成年人了，该面对的时候还是要勇敢去面对。”小鲨鱼眨了眨眼睛，流出了眼泪，但很快就和水混合在一起。
“很感谢有你相伴的日子，可能不久之后你就会忘了我……我离开后，你将会有更好的生活，有更好的人陪伴着你。再见！”
小鲨鱼用尽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尾巴，便安静地沉睡了。
——仅以此文献给那些路过我青春的姑娘。
甘木，片刻签约作者。新浪微博：@-甘木；微信公众号：@甘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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