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能接受现在的我，就不配拥有更好的我。你在我最低落的时候离开，就不要在我辉煌的时候回来。
翻看两年前的微博，这篇日志总让她心酸。一向温和得没脾气的她竟然会写下这样的句子，那时的绝望，历历在目。
邱婕关了网页，拿起一面小镜子，深吸了口气，嘴角慢慢上弯。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白皙，双目有神，最耀眼的是一口编贝般整齐洁白的牙齿，使她的笑容十分迷人。
“小邱，我跟石总联系过了，他愿意单独见你，你替我好好招待石总，成败在此一举...”五分钟前，总经理打来电话，今晚她不得不面对那个人。收起心底的怨和不甘，换上更加从容灿烂的笑容。要成熟和职业，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大堂里流淌着柔和的音乐，四周静谧，就连人们脸上的笑都是淡的。
邱婕努力**不时加速的心跳。她曾经汹涌的爱情毫无保留地给了他，最后却在他的冷漠里冰封。两年后再见，依旧不能心如止水。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投下一抹暗影，侧面的轮廓精美如画。
“婕儿。”温醇的声音一下击中她的心房，邱婕反射性地抬起头，呼吸有瞬间停滞。
眼前是久违的身影，劲瘦，斯文，发型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昔。
“您好，石总。”邱婕利落起身，“非常抱歉，王总家中临时有事不能亲自来见您，他全权委托我，务必使您不虚此行。”
石季紧盯着她，眼底暗潮翻滚。邱婕故意不去看，右手使劲从他手里挣脱。
“变漂亮了。”石季坐下来，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牙齿很好看。”
邱婕脸色一黯，随即莞尔，递上菜单：“谢谢，石总，请点菜。”
石季眼睛都没眨，也不接菜单：“你看着点吧。”
邱婕只好遵命。看来他倒没怎么变，表面随意，实则习惯掌控。
“关于这次项目，我先把思路跟您再沟通一次，请您提宝贵意见。”
“可以。”
失恋和赚钱是催**人的最佳途径，仅两年，她就从助理做到总监。现在对她来说，事业远比男人重要。这个项目她呕心沥血，每个细节都了然于胸。不过五分钟，她就把要点讲得清清楚楚。
“不错。形式新颖，思路清晰，可执行性强，很有说服力。想不到，你成熟得这么快。”石季赞赏地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是她曾无数次渴望的，也是他吝于给她的。
“石总过奖了，没有实力，怎能跟您合作。”邱婕笑笑。说来也要感谢他。甜蜜的爱情是女人温柔的陷阱，无声息地腐蚀上进心，甚至丧失生存技能。亏他放手早，否则等她三四十岁才清醒，怕是只有撒泼和自尽了。
菜很快上桌，“鲜沙姜爆鳝片”、“紫金凤爪”、“番茄海参汤”，还有青菜和凉菜。
“你还记得我的口味？无酸辣不欢。”石季面色温柔，语气带了宠溺，“你以前马马虎虎，向来只点你喜欢的青菜豆腐。”
“我以前不懂事。”邱婕客气地取过碗为他添汤，“其实这是工作技能。比如瑞阳集团总裁爱好湘菜、一联食品张总喜欢粤菜，而我老板喜欢面食，老板夫人喜欢川菜...”
“够了！”石季突然握住她的手，*静的眼神里波光浮动：“婕儿，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
邱婕忍耐地瞥了他一眼：“石总，其实那盘鸡爪是为了让您啃起来出糗的。”
石季看看鸡爪，脸上青筋挑了挑。
“既然您对项目没有意见，就请签合同吧。”邱婕把盖好章的文件拿出来，石季深深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签了字。
临走前，石季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为了我才整容的吧？”
“不。我是因为你去整形，但是为了我自己。”
2、
“爱情很美也很脆弱，伤了就有疤。任你千方百计，再也无法还原。”
刷完牙，邱婕对着镜子又出神了。
没有了爱情，她爱**钱。事业比爱情可靠。爱情不是有付出就有回报。她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宁可身累，不愿心痛。只是没想到，两年后，他对她竟锲而不舍。
“婕儿，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石季深情款款，克拉钻戒在灯光下璀璨闪烁。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爱我什么？”
“你温柔、善良、对我一心一意，我们有那么多年珍贵的回忆，一起走过的路...”
邱婕突然打断他：“那是以前的我，你嫌弃不要了的。你真正喜欢的是漂亮、能干、八面玲珑，可以满足你虚荣心的女人！”
“男人的品位在于妻子，女人何尝不是男人的衣服。”石季看着她，眼里是心疼和无奈，“我从没想过放弃你，今天的你更值得我一生守候。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这是两年前她梦寐以求的。邱婕想起那时他的冷漠，他的厌烦，他憎恶的眼神，刀割般刺痛她。男人的心果真像飘忽的云，抓不住，猜不透。
“太晚了。”邱婕忍住眼泪，“我现在很小气，我会记仇。与其艰难地修复一段不知道结果的感情，我宁愿重新开始。”
“婕儿，没有感情是****的，没有男人不会犯错。换个男人，你能保证他不会让你失望，不会伤害你？”
“是，男人都差不多。”邱婕别过头，“但至少换张脸，我不会看到他就想起过去，想起他对我的伤害而让我憎恨！”
足足五分钟，石季看着她，一句话没说。
看着他默默起身，走出门口的寂寥身影，邱婕攥住手心。她不是不痛，但她害怕更痛。
石季其实算是“好男人”，勤奋、有才华、体贴、不花心，他们走到今天大约只是因为他不是Mr. Right。这段感情的终结让她怀疑，是否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完全爱她原来的样子，包容她的一切。
买卖成了，情谊不再。邱婕拒绝石季后就辞职去了新加坡，转眼已经一年。
3、
“原来你在这儿？让我好找！”邱婕喘了口气，拍拍胸脯。刚在门口见有人遛狗没牵绳被罚款，吓得她四处找狗狗。还好，此刻小雪球正悠闲地趴在地上乘凉。
“您找我？”一旁穿白T恤的男人忽然开口。
邱婕这才发现眼前多了个人。“呃，不是，我找它。”小雪球已经欢快地扑过来，邱婕不好意思地冲男人笑笑。
“没关系，我在等您。”男人也释然一笑。
邱婕睁大眼。
“看来您是它的主人。您的小狗没牵绳子，我代您交了罚款，200元，这是罚单。”
“...谢谢谢谢！可我身上带的钱不够，那...”
“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方便都可以联系。再见。”
没过多久，邱婕按照名片上的电话联系上他，袁来，某投资银行高级副总裁。还钱那天，他们很自然地一起用餐。袁来风趣而有风度，两人相谈甚欢。末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可能你不信，但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熟悉的感觉。”邱婕笑了笑。她没说，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缘分？
有了结婚愿望的恋爱往往进展神速。仅三个月，邱婕就接受了袁来的求婚。后来她跟闺蜜说，爱情这种事没有经验可言，全靠撞大运。事先怎么构想都没用，只有遇到那个人才知道，就是他了。
女人最大的梦想是被宠爱。袁来让她明白，只要男人愿意，随时可以把女人宠得死心塌地。邱婕在他深情的目光中安心幸福着。只是他夸她牙齿时，她有些黯然。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那颗龅牙能不能去整整？都说女生爱美，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注意？”她永远忘不了，当她全心全意爱着石季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指责她的牙齿，让她又惊又窘。
邱婕五官很漂亮，唯一的瑕疵是门牙有一颗微微凸出，笑的时候仔细看会影响美观。女孩都爱美，邱婕其实一直在意这颗牙，但又害怕看医生所以拖着没治。
“别的女生还爱钱，你怎么不说？我的牙齿一直都这样，你为什么现在才嫌弃？”邱婕哭道，“我知道，不爱一个人，连呼吸都是错！”
那是他们相爱六年来第一次吵架，却是积蓄半年多的爆发。她知道，她的整个人，他都不喜欢了，爱情突然消失，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莫名。她的世界坍塌，痛不欲生。
她的失神当然逃不过袁来的眼睛，她如实告诉他。那段源自高中的初恋，在他们大学毕业后终结。
“牙齿只是导火线，他真正不满的是我的状态。”邱婕仿佛又看见当年的自己，“沉迷爱情，不思进取，不谙世故，忒没用。”石季宠了她***，而后来的冷漠让她从天堂跌落**，刻骨铭心。
“傻丫头，男人有时候不会说话，也许他是****，才忽略你的感受。”袁来揽过她的腰，轻抚她的手臂，“毛头小子常犯这种错误，要不，我也捡不到你。”
邱婕掐了他一下，“说得好像你多老一样。”袁来其实跟她年纪相当，但心态老成，这点她不得不承认。“但是当时他的确给我打击很大。所以后来我去整容…也算不上整容了，就是矫正牙齿，喏，你看，我现在漂亮的牙齿其实是整过的，你还喜欢吗？”
袁来仔细盯着她的脸看，笑：“真得感谢那小子，给了我一个更漂亮更能干的老婆！”
“这么说，如果我还是龅牙，不漂亮不能**就不喜欢了？”邱婕瞪他，袁来一愣，马上笑着摇头，想要解释。邱婕捂住他的嘴。
“我开玩笑的啦，你不用解释。”邱婕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我早就明白了，男人爱女人是需要理由的，不漂亮不能干，人家不喜欢，也没什么错。以前我很挑剔，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却苛求男人。后来才懂得，只有做更好的自己，才会有更好的男人来爱自己。”
4、
眼泪洗去幼稚，才看得分明。邱婕想，石季给她的痛苦令她成长，也因她的痛苦而被记恨。其实当初她身上的缺点，他不喜欢是人之常情。
袁来开玩笑说，她前男友挺无辜，为她的成长买了单，而她的优秀却属于别人。
虽然袁来不吃醋的态度让邱婕有些不爽，但更多的是释怀。*心而论，石季虽然曾对自己不满，但仍算一个合格男友，最后也是因为自己执意才分手的。想起石季深情的目光，邱婕某天忍不住拨了电话。
不过他的电话已经停机，邱婕辗转从前同事那里得知，原来当初的合作项目出问题，石季公司资金链断裂，再后来听说他去了韩国，从此便没了消息。邱婕由挂念变成担心，开始暗暗收集资料，这才发现自己对他太缺乏了解。原来大学毕业后是他压力最大的一年；他付出了常人难忍的艰辛才最终有了自己的公司；那些光鲜背后是他拼命的支撑。当年的合作项目，他冒了极大风险。像他这样机智的人，何以会做如此不理性的决定？心底隐隐有个答案，但她不愿去想，她宁愿相信他永远都是冷静强悍、不会为情所困的男人。辞职的时候，本以为他会阻拦，但他却没有出现，再度粉碎了她微弱的幻想。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时他刚做了胃部手术。他刻意隐瞒，她无心了解，两人终于错过。
“怎么了？”袁来体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邱婕忙别过脸。
“没什么，可能有些感冒。”她吸吸鼻子，掩饰发红的眼圈。
“你最近太忙了，别累坏身体。”袁来放下汤碗，摸了摸她的额头，“喝了汤早点休息。”
邱婕点点头，捧起碗。
袁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脸上是疼惜的温柔：“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别自己生抗。”
邱婕愣愣地看着他，这才恍悟近一个月她几乎冷落了自己老公。白天忙着上班，晚上除了加班就是打听石季下落。老公的体贴她已经****，不再用心回应，他的电话常没空接，他做好的饭常来不及吃，他的约会她很少准时。他是多么心细如发的人，她的反常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最近懒散任性不体贴了是不是？”邱婕扑过去抱住袁来，“对不起，老公。”
袁来笑着搂住她：“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邱婕抬起头，眼里渐渐蓄满泪水，吓了袁来一跳。
“我一直…一直希望有人能这样爱我，爱我的一切，喜欢我全部的好和不好。我在努力变得更好，可我也会累…谢谢你，这么喜欢我。”邱婕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汹涌而下。袁来紧紧拥着她，眼里是动容和不易察觉的哀伤。
5、
接下来的日子，邱婕减少加班，一心补偿老公。可她发现，从那天开始袁来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到家也不再黏她或者嘘寒问暖，而是多半自己呆着，上网，看书，或者出神。邱婕更加用心地照顾他，跟他聊天，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了游离。邱婕想找机会跟他深谈，他却出差了。
袁来每个月都会出差，但这次却整整一个月才回来。期间他的电话少，语气淡，邱婕期待的小别胜新婚更是完全破灭。于是她爆发了。
“你不是喜欢宝宝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要了？”邱婕扯掉鼓了好大勇气才穿上的情趣内衣，套上睡袍。
袁来神色阴郁地起身要走，被她一把抓住。
“把话说清楚。”邱婕***，“我承认，之前瞒着你打听朋友的事是我不对。可我已经改了，我珍惜我们的家，不想为了别人而忽略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可你呢？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只是…”袁来痛惜地看着她，“不太舒服，别瞎想。”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邱婕拖出行李箱，卖力地收拾东西。袁来吃惊地看她折腾：“你这是做什么？”
“哼，以为就你会出差吗？”邱婕很爽地回答。
“那…要去多久？”
“以为就你会出差一个月吗？”邱婕拨开他，伸手抓来一堆衣服。
袁来沉默了，邱婕等着他哀求她别走。
“去散散心也好。”淡淡的声音，甚至还有了欣慰的意思。
散你妹。邱婕暗恨。
半夜，朦胧中感觉他靠过来，从后面环住自己的腰，邱婕本想推开他，终于还是没动。他们好久没这样依偎在一起了，他的怀抱这么温暖、安全。邱婕沉沉睡去，没察觉一滴轻盈的液体滴在她耳边。
出差期间忙得昏天黑地，所幸日子过得很快。返程前一天，邱婕接到一个电话：“您好，是邱婕女士吗？这里是**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
邱婕脑海里瞬间响了一个炸雷，她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袁来瘦得已经脱形。他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却再也不能跟她说话。
邱婕颤抖着打开护士交给她的信：
婕儿，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这样叫你，这个称呼会让你想起他，对吗？原本不想让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可你还是应该看看这么难看的我，知道我对你的欺骗。你活得安心，我才能放心。
曾经失去你，是我犯过最大的错。我为自己的自负、愚蠢付出了代价。没有你的日子，我才体会到撕裂的痛苦。但我决不会在追悔中度过一生，你了解我的性格。所以我不惜一切要与你复合，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可惜你不肯。你骄傲、倔强又心痛的眼神，我一直忘不掉，我爱惨了。男人真是贱，你软语温存百依百顺的时候，我不耐烦，所以遭报应了。我很高兴看到你变得更强、更美，你没有在痛苦中消沉，反而更加成熟，因为你骨子里是勇敢的姑娘。这一点，我从高中就知道，可我没有珍惜。
欠你的，我会还，我渴望的，我要得到。我要用一辈子的宠爱让你幸福，偿还我对你的伤害。可惜你辞职那天，我在做该死的胃癌切除手术。不过我恢复得很好，虽然公司没了，但我有了新目标。我去韩国做了整容，比起你小小的牙齿矫正，我才是真正的整容。后来，我知道你的一切，借着小雪球接近你易如反掌。婕儿，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如愿以偿了，你终于成了我的小妻子。我以为从此能跟你幸福地生活，不会让你知道我的欺骗。你说过，你放不下那些伤害，我也不愿让痛苦的回忆切割你的幸福。我舍不得你难过，我要给你完美无瑕的爱情。只可惜，上帝要惩罚我的贪婪，癌细胞意外扩散了，我再也无法掌握能给你的未来。对了，我很高兴你重新认识了钱的价值，我也只能为你留下这些，希望你不为生计奔波，**快乐地生活。
婕儿，对不起，我又伤害了你。我承认我很可恶，你不必原谅我，忘了我就好。
石季
2013-8-19
本文作者：葱白
一个用男人心写女人故事的雌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