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个老**,擅长碎嘴和毒舌,在当地很有威望,城管,小贩,环卫工,一听到他的名字,都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他最重人情味,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
在九十年代,**还没回归,刘伟强执导的《古惑仔》风靡全国,在很多三四线城市里,学生们假装自己是陈浩南和山鸡,年少气盛,爱恨情仇,都在这些城市的学校里,轮番蹩脚地上演,把教室当洪兴社,学校当***,小城当**,一个眼神就能引起械斗,西瓜刀,香烟蒂,红砖头,派出所里进了又进,是当地**里最头疼的事情。
刚开始,盗版还没流行,就在舅舅他们庆幸小城**无事时,翡翠台播了古惑仔,霎时间,陈浩南的义气在小城的学校里流行,小学,中学,职校里的男生,纷纷荼了毒似地,言行举止透着一股嚣张气焰,校外勒索,厕所抽烟,顶撞老师,应有尽有,派出所的同事一阵苦笑,加班时间屡加不止。
当时,派出所里接到线报,说两个职校因为一个女生而约架,他们赶紧派人埋伏,在沙尘飞扬的破旧工厂里,两校男生分开**,就在他们冲上去时,**们当场捕获,收缴刀具无数,局里把十多个典型的男生抓获,在局里呆了几夜,等家属们的认领,而阿南,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时,这批男生耀武扬威地进了局里,把拘留当成往后的勋章,不把**放在眼里。同事们叫苦不迭,觉得他们往后也是个祸害,后来**下令,要给他们一顿好看,于是让长相最吓人的张帆过去,只稍微吼了几声,还没踹呢,他们就已经屁滚尿流了。
后来,他们陆陆续续地被家长过来认领,走人,只剩下阿南一个,舅舅问他家长为何没来,他撅着嘴,说他爸跟女人走了,老妈生病,在医院里。
舅舅心肠一软,当即放了他。后来,又因为几次小偷小摸的事情,陆续捕获到他。阿南完全没长性,毕业后成了混混,打架斗殴,说只有这样,才能最快赚钱,给母亲治病。
舅舅教训了他几顿,只好放了他。几年后,省里下了指示,有一批云南的国际毒贩路过当地,要跟他们一起埋伏缉毒。当地的**哪见到过这架势,走起路都紧张起来,东张西望,那些天接连开会,埋伏,通宵蹲守,结果毒贩没逮到,倒是逮着了偷车的阿南。
舅舅生气地把阿南**归案,在局里关了几天,那时,舅舅还在为缉毒的事犯愁,他转身望向在拘留所里,正吃面的阿南,灵光一闪,问:“阿南,你是因为什么当上混混的?”
“蛊惑仔啊。”阿南专心致志地吃面。
“好看吗?”
“我靠,贼好看了。”阿南像是觅得知音般,放下面来,从陈浩南成为洪兴新秀,到与靓坤结怨,再到为洪兴清理门户,阿南眉飞色舞地讲着,舅舅不时点头,讲完后,舅舅循循善诱地说:“其实呢,我这里有更精彩的片,***看?”
阿南当即点头,舅舅把电视朝向拘留房里,把碟片放进碟机里,一会后,同一个导演执导的《无间道》,绽放在性格单纯的阿南面前。
那一刻,阿南眼神放着光采,等影片结束时,眼角闪烁着泪花,舅舅逮住机会,说:“其实呢,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你答应的话,我现在就放了你。”
阿南认真点头,于是舅舅希望让他做卧底的事情,单纯的阿南点头如捣蒜,看着热泪盈眶的阿南,舅舅暗想,这个导演算是将功赎罪了。
于是,阿南出来后,不再当陈浩南了,而是把陈永仁铭记在心,每天背摩斯密码,打算潜入毒枭头部,还没潜呢,舅舅就接到风声,那群毒贩早已逃往别的城市。
虽然没破大案,但也安然无恙,舅舅吁出一口气。往后的日子里,阿南继续当卧底,由于他能察言观色,口才甚是了得,小城里谁偷车啊,谁抢了包啊,都会走漏风声让舅舅知道。每当破了小案后,舅舅总会带他吃一顿猪舌,好好地犒劳他一顿。
阿南喜欢吃猪舌,是舅舅无意间知道的,无论是卤香猪舌,爆炒猪舌,白切猪舌,他都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猪舌是阿南小时候,他爸在时炒给他吃的。舅舅看着狼吞虎咽的阿南,听着他说看了《无间道》无数次,特别是黄sir从楼顶坠到计程车的场面,他慢放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次地下**案中,阿南通风报信,在局里找不到舅舅,于是上他家找他。舅舅看到阿南,招呼他过来,在谈完正事后,舅舅从厨房里拿来猪舌,切好后蘸着酱油,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蕾丝睡衣的女生走了过来,拿起电视柜上的数学书,折回房间。阿南愣愣地看着,舅舅说:“这是我的女儿,罗诗雨。”
当时,舅舅自顾自地吃猪舌,却未曾想阿南的眼神里,写满了暗恋的情愫。
那一年,罗诗雨准备高考,加紧复习,阿南天天在校外守候,只敢躲在电线杆后偷瞄。一次她路过文具店,折进小巷里时,被几个混混勒索调戏,阿南大斥一声,怒发冲冠地冲上前去,那些混混见是南哥,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们走后,罗诗雨认出吃猪舌的阿南,她第一次遇到**,心里吓得够呛,回家又只能走这条路,于是与阿南商议,让他陪她回家。阿南当然求之不得,于是放学后,两人漫步在斜阳中,一来二去,就渐渐熟识了。
高考放榜后,罗诗雨到了广州,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从熟识变为聊心,从朋友走向暧昧,等到诗雨大学毕业,已经暗自确定了恋人关系。
毕业后,罗诗雨回到家里,应聘母校的老师,然后与阿南厮守。一日,他们挽手到超市买菜,撞上正掂猪肉的舅舅,舅舅看得眼都直了,罗诗雨慌忙把手甩开,舅舅气得扯着阿南衣领,直往超市门外拽。
那一夜,诗雨在旁边啜泣,阿南不断磕在客厅地板,满额是血,振振有声。舅舅气得七窍生烟,不断斥骂阿南。
“我是真心的!我爱你女儿!”说完,额头又磕了一声。
“你给我滚!”舅舅气得直哆嗦。
咆哮声中,阿南滚出了舅舅家,舅舅拽着哭泣的诗雨,关进房间。却未曾想,几天后,诗雨偷偷找到阿南,两人酝酿私奔。
罗诗雨落下封信后,与阿南逃往别的城市。那些天里,舅舅夜夜买醉,嘴里不断喃喃着,“报应啊,真是报应啊。”一周后,舅舅联线女儿,让她回家,他不再干涉他们的恋情,当然,他们不再喊他一声父亲,他绝不承认他们的关系!
诗雨和阿南灰溜溜回来。诗雨去学校上班,阿南则改邪归正,在城郊区开一家火锅店,招牌菜就是各种猪舌。他们与舅舅的关系依旧僵硬。一天,舅舅为他们的事情唉声叹气,局里突然接到线报,说那些**听说阿南是卧底,气得要派人去砍他。舅舅吓了一跳,和同事们一起,在阿南的火锅暗自蹲守,深夜两点,上百辆摩托车呼啸而过,人人拿着西瓜刀过来,在火锅店外叫嚷阿南的名字,阿南壮着胆子出来,舅舅和同事们从灌木丛中冒出,双方**。
那一夜,绝对能让阿南成为传奇,他站在火锅店**,**,**包围着他,他一人面不改色,舌战群儒,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那些****说得握手言和,把酒言欢,最后大家勾肩搭背,青岛啤酒落得满地都是。
自此之后,阿南的店不再有人滋事,甚至黑白两道的人都过来捧场,生意异常红火。舅舅虽然心里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但嘴里也稍微松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大概意识到自己****,舅舅开始信佛,每周末都去佛堂辗转,诵经念佛,摆脱无间的纠缠。
他们结婚时,舅舅依旧紧绷着脸,不给他脸色看,亲友们对这段婚事也五味杂陈。尽管如此,阿南依旧很开心,爸爸前爸爸后的。那一夜,阿南喝得醉意酩酊,开心不已,就像改邪归正的陈浩南,变成找到父亲的陈永仁一样。
本文作者:乐观的林新一
微博:@_林新一(随时随地亲近我) 豆瓣:林新一 在这里定期连载小故事,欢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