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相信爱情，相信穿过纬度她仍然能找到你，可是当热情褪去，你发现这不是爱情，只不过是你一不小心上的一种瘾。
[1]
你会发现生命中有非常多值得憧憬的人事物，你从幼年起，当你情窦初开，你便开始幻想着各种各种的浪漫邂逅，他必须是白衬衫干净短发利落的眉毛配上高鼻梁，高大帅气；她必须是印花披肩软梨花桃花眼配上剔透薄唇，玲珑莞尔。可是生命中同样有太多的不定数，梦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星野正雄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株高耸入云的樱花树下，坐着一位穿着白裙的少女，血色的樱花花瓣片片飘零，落在白裙上，将裙子染成红色。忽然，他的梦境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脚下的樱花树根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如同虬龙一般狰狞地喷出地表，张牙舞爪地扫向他。
“啪！”星野正雄的同桌吉田英夫用练习册往正雄的面门上一拍，星野正雄无意识地“豁——”地站了起来，眼神从远方慢慢飘了回来。
“嘡咣！”正雄的板凳终究还是没稳住自己的脚，轰然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响让正雄打了个战栗，也把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正雄的化学老师手一抖，粉笔在黑板上折断了。
“星野正雄，你搞什么名堂。”化学老师有些年纪了，说起话来带着颤音。
正雄仔细盯着黑板看了看，然后狡黠地笑了：“老师，你那个方程式没配*，还差一摩尔水。”
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喔不错不错，正雄君很仔细嘛。”
星野正雄笑嘻嘻地把板凳扶了起来，坐了下来，然后趁老师不注意狠狠掐了一下吉田英夫的大腿。吉田英夫疼得眼泪花在眼里打转，不服气地对正雄做了一个鄙视的手势：“算你聪明，不过只要拆分成离子方程式，谁都能看出来的。”
“可是你不是没看出来吗？更何况……”星野正雄把目光挪向了坐在靠窗那排的永井雪，窗外的叶片把光影分割成绿色的光影，浮动在玻璃上，好似绿色的鲤鱼在永井雪的发隙间游动。
“氢离子和氢氧根离子也未必一定能在一起啊。”
[2]
“如果梦里真能落花，那么必定有湖。”
星野正雄猛灌了一口热牛奶，北海道的晚风吹得有点冷，却正舒服。渔场的夜很静，落日残留的温度已经差不多感受不到了，礁石安静地躺在夜色中，不远处一座鸟居孤独地伫立在礁石的尽头。海的那边又是哪一位神明在保佑着出海的渔夫呢？星野正雄不再想了，他嘬了一口牛奶，已经凉了。
正雄小的时候就住在渔场旁，他最喜欢坐在礁石上看渔夫把鲑鱼、鲱鱼等鱼儿哗地从大海里捞起来，鱼们一身的鳞片裹着水花飞起，和着渔网上的水珠一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小时候让正雄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鱼不能和人一样在陆地上生存，它们离不开水，离开了就等于**。
奶奶告诉正雄，因为鱼和水本就是一体的，它们彼此滋养着，就好像是渔夫和海上的神明一样，只有互相珍惜对方，才能把日子过好。
星野正雄从那时候开始，就对水产生了不可名状的向往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孩子不知道初恋为何物，却有了初恋的冲动。事实证明，正雄迷恋的不是水，而是鱼和水的关系，就好像他迷恋着永井雪一样。
“正雄君，水的化学名称是什么？”
“H₂O。”
“它的组成呢？”
“一份氢离子和一份氢氧根离子。”
“它可以作为什么反应的介质？”
星野正雄噗嗤笑出了声来，他想起了他的化学老师听了他的答案之后的样子——气得脸都红了，一边发抖一边让他放学去老师的办公室。
星野正雄说：“爱情。”
[3]
水可以维持万物的生长，它可以冻成冰雪，也可以沸成蒸汽，它和爱情一样，可以被甜言蜜语暖成春水化雨，也可以被冷言冷语冻结并破碎。当鱼水回归冷静，你便会发现即便是南北极之间的距离，你也可笑地错以为可以永远忘记。
星野正雄第一次跟永井雪表白的时候，正是樱花快要凋落的季节，也是美得最浓烈的季节。星野正雄约了永井雪出来，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樱花树下。永井雪那天穿着一袭白裙，非常漂亮。
星野正雄看呆了，他忽然想起来高中做过的那个梦，梦里面是一棵参天的樱花树和一位穿着白裙的姑娘。永井雪把星野正雄的手攥在手里，风来，吹落了樱花花瓣。正雄把他的那个梦讲给了雪，永井雪笑了：“如果梦里真能落花，那么必定有湖。”
“湖在哪呢？”正雄呆呆地盯着雪傻笑，全然没有了*时的机灵劲。
“在你的眼眸里，它在闪烁着。”
[4]
你所期待的爱情，慢慢变成了泡影，一切归于*静，你忘记了珍惜，留下了逃避。
安徒生从来只告诉我们，公主和王子过**幸福快乐的生活。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爱情的面貌终究还是会改变，它不可能无时无刻轰轰烈烈，它会慢慢从最初的懵懂变为成熟。然而大部分爱情都死在懵懂。星野正雄的爱情则散得更快，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海啸一样卷走了他所有的初心和天真。
永井雪像是一个过客一样，丢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正雄君，你对爱情，真的是一窍不通。”
正雄不懂，他期待着一场一生一世的恋爱，他从未这样认真地去用心感受，可是却换来了一场速冻般的爱情，在阳光下腐朽得如此迅猛。
“鱼失去了水会死的。”正雄原以为永井雪就是神明安排的命运，后来他发现原来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他终于发现，原来鱼失去了水也是不会死的，它们会在干涸的心田上长出了四肢，变成了行走的人。
正雄仓皇逃离了，总有一方是要受伤的，而且伤得刻骨铭心。
[5]
“水，H₂O。”星野正雄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用粉笔敲了敲黑板。
“你们天天喝水，可是你们谁能告诉我水的组成呢？”
“我知道！我知道！”坐在第一排的吉田太郎兴奋地举起了小手。正雄点了点头。
“我爸爸告诉我，水是由一份氢离子和一份氢氧根离子组成的！”
正雄笑了，问：“你爸爸还告诉了你什么？”
“嗯……”太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爸还说，星野正雄老师会告诉我们，水是爱情的介质。”
“不，我要教给你们的第一点，是氢离子和氢氧根离子并不一定在化学反应中结合成水，一旦反应环境发生很大变化，这两者往往并不会安静地生成水，”正雄把眼镜摘了下来，望着教室窗外：“就像……爱情一样。”
在这个时节里，樱花正在盛放，花瓣片片雕琢成了爱情曾经的模样。
本文作者：周宇凡
96年生·天秤男·写作·摄影·旅行 | 新浪微博：@宴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