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过五分,午休时间。
李建路过把角的会议室,突然听到了擤鼻涕的声音。他朝里看了一眼,正看见蹲在角落里抹眼泪的宋子鱼。他刚想推门进去问问。想了想又停住了要去推门的手。转身走进茶水间,拿了一瓶冻奶茶。
李建推开门,宋子鱼还蹲在窗户根底下。三十层的高度,落地窗外看得见城市的脑袋顶。天很阴,一副要下雪的样子。
子鱼看见李建走进来,一伸手要过了奶茶,冰在眼睛上继续哭。李建坐在子鱼对面的椅子上,他们隔着一张圆形的会议桌。李建认真的保卫萝卜,子鱼认真的抹眼泪。
眼泪流到结束的时候,宋子鱼***,说李建咱吃饭去吧。于是两个人一起坐电梯下楼。电梯里人很多,交杂着每个人身上的味道。宋子鱼顶着肿眼泡礼貌的和同事问好,李建站在她后面夹缝中继续保卫自己的萝卜。正是大战的最后一回合,相继飞奔而出的小怪咬秃了李建辛苦保卫了二十九回合的萝卜君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遗憾的吐了出去。他想起不知是谁说的,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曾经你有一个萝卜,可是怎么都保卫不了。
两个人走到公司对面的韩餐馆里,李建点了亘古不变的蔬菜拌饭,宋子鱼继续推陈出新的选择了店里新出的五花肉牛肉双拼石锅拌饭。加上两个人都喜欢的免费大麦茶,不能再完美更多。李建一边给宋子鱼倒茶,一边和她聊着昨晚看的电影。宋子鱼小口小口的喝着温暖的大麦茶,心里盘算着会不会下雪。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泡沫里的幻觉一样。噗的一下就消失在空气中,留下许多飞舞的沫沫。
李建不会问子鱼她为什么哭,他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可碰触的地方。宋子鱼也不打算给李建描述自己心里的状态,因为那得花个三天三夜还不一定能说完。
宋子鱼在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被瞬间戳中泪点。事情原因说都说不出来。太微小,又太庞杂。
老朴qq信息滴滴滴发过来的时候,子鱼正为了背板图文字的最后一个竖弯钩而纠结,在软件里调来调去,怎么都找不好间隔的尺度。她顺手打开Q一看,老朴说要改密码,让她帮着回个邮件。打开页面的同时,宋子鱼一想,那正好了,把自己的QQ也绑定个手机得了。步骤很简单,回答三个问题。是五年前自己设定的。设定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其中的你高中老师的姓名,你高中的入学时间她都顺利的答了出来。最后一个问题三是你伴侣的生日。宋子鱼一下子愣住了。时至今日,她都没有一个能够称之为伴侣的人。而后的零点零几秒,她脑海中突然闪现了一个人。生日输进去之后,敲下回车键。通过。
这一瞬间,宋子鱼的眼泪唰的一下冲出来,再也止不住。她快步低头走出办公室,推开会议室的门深深的蹲了下去。
答案是吴桐的生日。宋子鱼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三个月之前零几天,那次之后,宋子鱼第N次的在心里送走了他。只不过这次不同以往,她删掉了吴桐所有的联系方式:qq,电邮,微信,电话,家里的电话,以及地址邮编。很奇怪的是,删掉之后,她居然一个也没有想起来,努力的回忆,也只能想起他的电话里好像有两个零,有六,有三,其他的再也想不起来。他们在一起纠缠了十年,像过了一辈子这么久。真正蓬勃的也就只有那三年而已。期间还夹杂着青春的懵懂,长久的分离和用心涌动的眼泪。从十五岁纠缠到二十五岁,宋子鱼活的放佛世界里只有他们俩。日子过的一清二白,除了自己的家人,每天都要想起来的人,是吴桐。他们在一起,他们分开,他们又回到彼此身边,他们再也感受不到爱情的温度。十年,太多的东**了又走了。看着爱情缓慢的停止呼吸,是件再痛苦不过的事情。再多的回忆和想继续过下去的温存也救不活它。爱情死了,就是死了。
如今宋子鱼二十七岁。在不小的公司有个不上不下的工作。稳定,安然。冬天不冷,夏天不热。银行卡上的数字稳健的增长,再也不去向谁讨要安全感。这两年里,她和吴桐不停的挣扎,不能在相爱,也想做朋友试试看,可是又忍受不了彼此展开新的生活,于是不停的屏蔽对方的朋友圈又打开,再屏蔽,再打开。话越来越少,眼神开始躲避,想一走了之又被心里的回忆刮得声嘶力竭。就这么疲惫了两年之后,吴桐的朋友圈里开始传出新女友的照片。宋子鱼看到的一瞬间,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走了。她居然有如释重负的错觉。唯一遗憾的只是自己好像转身的比吴桐慢了那么一丁点。那天晚上,宋子鱼抱着膀子哭了很久,然后继续刷牙洗脸爬上床睡觉。没有失眠。
她又一次的屏蔽掉了吴桐的朋友圈。这一次,她坚持了一周没有再点开他的头像。
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吴桐打电话给宋子鱼。那时候是十一点半,宋子鱼正躺在床上刷微博。吴桐的声音里有醉意,他说子鱼我想你。然后两个人对着电话哭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吴桐一直重复这一句话,为什么就回不去了。宋子鱼也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嗯,回不去了。寥寥数字。里面有着无论如何也打不破的魔咒。宋子鱼说,吴桐,挂了吧,太晚了。快回家。
宋子鱼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删除了所有关于吴桐的联系方式。
宋子鱼心里莫名的想做这件事。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之前的很多年里,宋子鱼都试图去做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成功。她每向吴桐相反的方向迈出一步,就又返回头向吴桐走进两步。总也走不远,总要再回来。两个人发誓不再联系一共有多少回,宋子鱼数都数不清。一般这种决心下了之后的一分钟不到他们都会反悔。可这一次,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的做完,三分钟而已。十年的光阴,在三分钟里结束了。
宋子鱼躺在床上一琢磨,真**亏啊。
从那天以后,宋子鱼再也没有想过吴桐,也没有再梦到他,更没有在某个瞬间忽然想起他。于是她想,也许这一次,是真的可以结束了。这场盛大漫长的退场,终于要落幕了。可是就在输入吴桐的生日之后,宋子鱼才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一刹那,她突然感到绝望。
这就像是一个永远走不完的连环局,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埋的雷。不定期的踩上去,炸的天花乱坠。她忽然想起自己换下来的每一部手机里,都还有吴桐的电话,家里那一抽屉信纸上,还有吴桐的笔迹。这么算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回忆不在脑海中纠缠了之后,变成了一个个的物体定时**,在不明时间,不明地点冷不丁的和着回忆轰然炸响,让宋子鱼五官尽失的痛遍全身。
可是她发现,这痛苦并不能让她疼很长的时间。她的理智回来的很快。没有不吃不喝的沉沦于痛苦,那疼痛像阵痛一般,来去匆匆。
在他们拌饭吃的见底的时候,窗外开始下雪。宋子鱼和李建两个人哇来哇去的咋呼了一阵。想着下午还要开会。赶紧巴拉完碗里的饭,一抹嘴结账走人了。
看着漫天飘下的雪花,宋子鱼想,也许,离痊愈不远了吧。
本文作者:Miss史蒂芬妮
愿灵魂有所属,终无需再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