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经纬处遇见你

不知道谁说，喜欢收集东西的人都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我觉得不能全信。

印象中——

Q小妹是水晶癖，曾为了一副袖珍水晶国际象棋吃过三个月面包，额外增重五斤；

G**稚气未脱，爱日漫看日漫，收集的原版动漫书可开一家规模可观的“原装进口书店”；

K大哥新进喜好，痴迷摄影，*均小半月换一个镜头，银子烧得慌，可目前拍的照片十有八九都虚焦，颇次；

M小叔比较接地气，工作忙碌过后还有精力掏出各种各样的美食宣传单，几个电话便召集所有好友胡吃海喝，为此我倒是蹭了不少好吃的……

爽姐癖好颇喜感，每到一处，必定打听好那处的早市，**三四点便起来风风火火梳妆打扮，质地上好的麻布袋一挎，顺起门匙钱包就又风风火火出门赶热货出炉去了，潘家园的，厦门海鲜的，马赛老港周末的早市......

想到这里我惊奇地发觉，他们好像都是处女座，但红裙女人才是我最想说的。

两年前那次行旅，飞机在**经停，因此有大把时间可以乱逛乱看。不期而遇的乱中意外也是乱来的。

红色，经纬度，时差颠倒，亦舒小说里的“饮食男女”，在我站在繁体招牌的“經緯”书店前，所有机缘巧合的爆炸感是那么有感觉。

在飞机上看过电子版《谎容》，我盘着打算，若在书店里看到这本书的实体，一定买下带走，当然了，最好，不，一定得是繁体版。当我有了这个念头，走进明显存在温差的店里寻觅，脑海里立刻涌现出《谎容》里的让人动容的话语——

如是说，“少女永远觉得寂寞，少女分秒憧憬被爱，少女一直无药可救”，由此，想到舒淇曾说——亦舒的小说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教我女孩子要自立，永远不要想去靠谁，因为，没有人是真的靠得住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老，靠自己最好。

如是说，“一个女子，一生人总得坐一次伟士牌机车，头上缚一块丝巾，嘟嘟嘟兜风，被接到山上看日落，然后下山在露天茶座喝牛奶咖啡”，由此，我想到了《罗马假日》，黑白画面中让人感动的相遇，遗憾的相离。

如是说，“你的自尊心受损，我可以了解，气激难受，是，我明白，但发泄过后，请继续生活，我们哪有浪费时间的奢侈。”由此，我想到《我的前半生》里的子君，面对家变手足无措，愤懑气绝，事后为了人世经营不得不出去工作，后来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渡边淳一笔下的《孤舟》里的洋子，也是个活得明白的人。

还有，如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每个人都有一张假面，欺骗别人的谎容。”这句话尤为经典，总会有的吧，总会存在的吧？人生多难，怎会没有，或深或浅罢了。那句，“我爱你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曾经一度被我拿来当做装逼文艺范的外衣。

其实还未等我想清楚想明白，就看到书架上一排亦舒的作品集，啊——我一手伸出刚触摸到书角，却被身旁一抹红色手从书眉处拿起了整本书——啊——

两个气场瞬间“噼里啪啦”，斥力强大——

那时候脾气还是很躁的，奇怪的是脑里没来得及泛出粗言秽语（不是what the hell就是what the hell），却想到“为什么她拿书是自上拿，我是自下拿”，“能把红色穿得如此雅味的女人不多见”，“她为什么不跟我说‘嗯，我先拿到的’而是‘只剩一本了，怎么办？’”

语调竟也不是上扬，趾高气昂的。

“游客？”

“游客？”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粤语调，之后都相视笑了。气场瞬间转变，有种知名不具的引力相互吸引着彼此。奇妙。

“这本书是我先拿到的，”当然，我想，你先从我手里拿到的嘛，“不过……”唔？不过什么……“不过你若是不赶时间，我们找个地方喝杯咖啡，一杯咖啡的时间我看完它，然后你拿走。”

突然之间，我感觉自己以眼睁睁的姿态望着红裙女人啪啦啪啦下决定很瘆人，又感觉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但说真的，我才不相信她能在一杯咖啡的时间把《谎容》看完，囫囵吞枣倒是可以，但那有意思吗？

直到——

黑咖啡加糖加冰块，我看着红裙女人淡妆精细，衣裁得体，动作尚是优雅，一手翻书，一手用勺子搅拌着黑色液体，脑里冒出“挑剔，完美”这几个字，想着我***也加点儿糖，冰块就算了，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沉默着坐着喝咖啡等别人看完书实在无聊，真是无聊，我为什么要等她看完书……

才发现——

为了一本书，我连带认识一个陌生女人，带着点隐秘，过瘾，或许有意思，或许终是无聊，但又能怎样？红裙女人掏钱付了书款，我又想得到这本书，而对时下的分秒流失一点儿也不痛惜，甚至有点不期而遇的欣喜。啊，这就是不确向的人生际遇吗？怎么感觉那么白痴？

正当我想啊想——

我突然管不住自己的想法往外蹦：“你为什么喜欢亦舒的小说？”

红裙女人微愣，“她冷，写的东西也冷。”

“那是理性。”

“是，师太说话向来都直白，痛楚，也痛快，难道你不觉得？”红裙女人说。

“是啊，什么人生短短数十载，最要紧是满足自己，不是讨好他人。像现在，烈日当空，坐在空调房里，喝咖啡听音乐赏美女，美哉不是？”其实我心里极黑地想，你翻书五分之一不到，还扯淡，你到底想看到什么时候。

红裙女人自然笑笑，“出自《美丽新世纪》吧？《天上所有的星》里有句话是，有得有失，才是人生，切忌忿忿不*。所以现在你又不是很赶时间，在你带着书离开**前，我会看完的。这家的布丁还不错。”

我的视线从她的笑容上转移到邻桌一位嬉皮装扮大男孩手中的木糠布丁，心想，看亦舒的女人都带着冷冰冰的正经和清醒吗？就连打趣幽默都是冷的。

呵，我还没想到“毒”这个程度呢。

我回她：“《蔷薇泡沫》说，做人要含蓄点，得过且过，不必斤斤计较，水清无鱼，人清无徒，谁又不跟谁一辈子，一些事放在心中算了。”

红裙女人竟答道：“师太这本《蔷薇泡沫》曾被评论是写处女座女人的故事。挑剔，苛求，追求完美却又作茧自缚。真巧，我是处女座的尾巴。”

“嗳，你广东话说得不错啊。……你是处女座啊，话说不都是效率冠军，谦虚的典范？你看，你都看了小半本了。”我一语双关，我很腹黑，这我知道。腹黑替代了斤斤计较。

“这本《谎容》我看了很多遍了，买来又借人，借人人又不还，我都忘了自己买过几本。”红裙女人停下翻页的手，抬眼看了看我，我感觉自己的笑容僵了一下，“《艳阳天》里那谁说了，**社会，**选择，要笑得出才能笑，否则，笑比哭还难看，也不必勉强。你等着急了吧？”

听罢我方才真心笑了几声，接话：“你看过《家明与玫瑰》吗？我也忘了是谁说，也许一个人在真**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看，就是我之前的状态。你看吧，我不是很着急，我的布丁还没上。”

红裙女人的咖啡杯和书本的距离总是刚刚好，不偏不倚，以及在她纤细指尖翻飞的书页，像探戈，也像圆舞，“做人凡事要静；静静地来，静静地去，静静努力，静静收获，切忌喧哗。《直至海枯石烂》里是不是有这句话？”

咖啡厅里的音乐刚好停了，服务生端来我的布丁，我缓缓说：“布丁非常香，咖啡十分甜，这里又没有地震，活着真好。”

“承欢（记）。”

“承让。”

此刻，我只专心致志品尝布丁，听着又响起的粤语曲调。莫名其妙的分子消散，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这次撞见运气的相遇，只因为一本《谎容》，也只因为两个人都喜欢直言快语。萍水相逢一场，不必去在意脸上的面容是不是说谎，也不必去深究交谈的话语是不是直言不讳。只要有个人愿意陪你，在这一刻，做着彼此都不讨厌的事，一切皆大欢喜，何必斤斤计较？

茶色黄昏，红裙女人把尚留余温的《谎容》递到我手上，还有一句“再见”。

那个红裙女人真的很漂亮，后来离开**时我真心觉得是，很漂亮，也很直爽。

我不是处女座，但如果说我有“癖”，对啊，我不否认，我是一个“回忆癖”重度患者，为了不那么快就遗忘，谢谢，不用谢。

回忆录下一章，《我想在你的世界里放一首歌》

本文作者：寒朝

我背着光，和影子说话